第198章（2/2）
这些人的资质自然不错，又听话，郁小楼教得很省心，其中一个宋清让尤为乖巧伶俐，很得他青眼。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双生子来演武场上寻人，正看见一身红衣的年轻仙人在指点弟子挥剑，伸手纠正少年人的姿势，神色淡淡的，看着人时那目光却是十足的耐心。
宋清让侧颊被轻软的衣料不经意拂过，脸色微微泛红，被额角细汗的水光衬着，显得分外青涩纯真。
在传说中景仰憧憬了十数年的仙人真成了自己的师尊，手把手教着一招一式，耳畔是清冷好听的声音，鼻息间萦绕着仙人身上淡淡的香气。宋清让擡起头，一双如雪水洗过的眼睛望着面前的仙人，眼中盛满了少年人最纯澈的孺慕。
双生子远远看着，垂在袖中的指甲深深切入了掌心。
宋清让觉得脖颈发凉，像上山砍柴被野兽无声盯住的悚然，他倏地回头，对上两双阴沉沉的眼睛。
少年吓了一跳，险些没有拿稳手中的剑。
郁小楼察觉了，顺着他目光看去，双生子低眉敛目，走过来轻声唤：“义父。”
郁小楼伸手拨了下徒弟手中的剑柄，示意他将剑拿稳：“对剑修而言，手中剑是立身的根本，剑在而人在，剑心绝不能动摇，任何时候都不该丢弃自己的剑。”
宋清让羞愧道：“弟子知错了。”
郁小楼这才不紧不慢将目光投向双生子：“什么时辰了？”
天南扬起笑脸来，答：“午时了，义父。”
年轻人们还远远不能辟谷，于是各峰都设着食堂，按时提供一日三餐。郁小楼颔首，让众人都去吃饭。
梅花小筑里有单独的小厨房，莫惊春的修为足可以辟谷，郁小楼却不怎么习惯，过了开始那股新鲜劲之后，还是会按时吃一点东西。
双生子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他，每日都会变着花样做他爱吃的。郁小楼洗了手，在桌边坐下来，负雪端来三菜一汤，整整齐齐摆在他面前。
郁小楼拾起筷子，看着面前那道清炒河虾挑了挑眉：“哪儿来的虾？”
后己山上倒是有河，河里鱼虾俱全，然而灵气充沛，小鱼小虾都养得贼精，轻易逮不到。
这兄弟俩不好好修炼，跑去河里摸虾？
双生子对他太了解了，天南一怔，立即解释道：“我与哥哥练习对灵力的掌控，顺手捉的。我们没偷懒。”
修仙人通过修炼获得灵力是基础，更重要的是对灵力的掌握，将灵力控制到纯熟的人，随手摘下一片叶、一瓣花儿便可杀人于无形，攀下一截枯枝就可以变作利器，甚至连最不可捉摸的流水也能化作无坚不摧的杀人剑。
只是要达到这个程度，除了过人的天赋，更要坚持不懈的大量练习。
郁小楼用筷尖夹起一只虾，举在半空细看，果然从第二节虾身上发现一只极细小的类似于针眼的穿透伤。
“是什么？”
“……松针。”
郁小楼将那只虾送进嘴里吃了。
两人观察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天南有点拘谨地问：“义父，味道还行么？”
郁小楼唔了一声，安静吃了片刻，忽然问：“你们这几日都在落绮峰？”
双生子轻轻点头，担心他以为他们游手好闲，谨慎地解释：“我们没有落下功课。”
郁小楼对他俩爱搭不理，素问和闻尘则是因为与郁小楼关系疏离，自己门下也有数十个弟子要带，并不多管闲事，所以他们至今也没有正式拜入师门。
如今几位仙尊又都收了新弟子，两人自觉不该再添麻烦，又因为险些被赶出小筑的事，更不敢来郁小楼面前晃，所以就成了两个没着落的局外人，很自觉地隐身，依照几位仙尊教过的方法在后山摸索着修炼而已。
系统听着都心疼了，指责这个不负责任的义父：“所以你认为把他们两个养废了，就可以阻止他们成为魔尊？”
郁小楼没搭理他。
这两个逆子不干人事，他心里窝着无名火，有意无意丢在一边不想理会，倒不至于为此就要浪费两人的天赋，断了他们的前途。
他沉默地吃饭，双生子坐在下手，也默默地不说话。
因为才惹了他生气，双生子这阵子面对他时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就连一向爱笑话多的天南也变得拘谨，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放肆。
好像两个多老实的好孩子。
看见他擡手要去拿勺子，天南立即起身，盛出一碗浓白的鱼汤，轻轻放到他手边。
郁小楼捏着勺子慢慢搅了几下，鱼汤鲜香的味道弥漫到鼻尖，他垂眼开口：“怎么不去几位仙尊那儿学习了？”
双生子迟疑了下，天南道：“几位仙尊……都很忙。”
郁小楼：“那怎么我教徒弟，你们也不来。”
他擡起眼皮，淡淡道：“看不上？”
两人下意识以为被训了，神色有些不安，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慢慢睁大了眼睛。
郁小楼垂眼舀起一勺汤，听见天南声音微微打着颤，小声说：“那……我们跟着，你？”
他看着白瓷勺子里一汪浓白诱人的鱼汤，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当啷”一声，负雪掉了筷子。天南倏地起身快走两步，袍角一撩就跪在他面前，两只手举在半空，半晌才小心翼翼轻轻扶住他膝盖，朝他仰起脸，哑声问：“义父……不怪我们了？”
“两码事。”郁小楼垂眼看着他，面前这双眼睛很亮，彷佛从没有沾染过脏污，也没有在底下藏着怪物。
他擡起手，指甲压在他眼尾，冷冷道：“既然能装得这么好，就给我一直装下去。”
天南脸色倏然变得苍白。
郁小楼视若无睹，居高临下睨着他：“有些招数一次歪打正着，别以为就一直会有用——滚起来，别让我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