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1/2）

第198章

郁小楼掀开抱着他小腿的两人，拂袖去里面换衣裳，负雪与天南沉默地起身，转身出门。

一只脚才跨出门槛，天南脚下踉跄，就要往地上摔倒，被负雪一只手稳稳握住了手臂。

天南站稳，看他一眼，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一路沉默地走，一直走到远远的一处树林中才停下。

天南手按住树干，低头又呕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渍隐隐泛着黑，泼溅在直挺的树身上，他不在意地用指尖抹去唇角的血丝，目光阴沉沉，看向面无表情的兄长。

“你倒是很能忍。”

负雪并不看他，眼睛半垂着，看脚尖前面相隔两寸的阳光。

今日晴得厉害，那光也刺眼，肆无忌惮泼在地面，看久了，便恍惚如同无数根尖锐而锋利的针，穿透人的眼珠子，一直要狠狠刺入脑髓中去。

他不动声色咽下一口翻涌的逆血，冷冷道：“你弄惨卖乖，哄得他心软，却不是次次都有这样好运气。”

天南像是没听见，轻轻摸着自己的眼尾。眼角泪痕未干，他脸上露出一种不大寻常的神色，仿佛在回味一口酒的醇香，藏着隐隐的、奇异的兴奋。

那口血是真的，眼泪也是真的，但是，但是——

他看向自己的哥哥，眼眸阴鸷，却泛着亮到诡异的光，嘴角缓缓咧开，说：“他的心太软了。”

顿了顿，又强调似的重复：“真的太软了。”

那人大约不知道自己的指甲扣在他眼尾时有一下颤抖。只一下，但足以被他揪住他冷漠表象之下，没有藏好的那一丝犹豫。

真的，一下就够了。

负雪眉骨压低：“我是没有将你打清醒么？”

“我很清醒。”天南冷笑，看着他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阴沉沉道，“现在我只想知道，他究竟看上了哪对招子！”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仿佛恨极了，恨不得立刻要将某个人的眼睛活生生挖出来，丢在脚下踩成一团烂泥。

负雪警告：“不要再惹怒他。”

“不用你来说。”

天南的眼睛像深绿的湖，湖中隐隐有怪物蠢动。他盯着面前一团空气，忽然又笑了：“但是他发怒的样子真好看，比他总是事不关己的、漫不经心的样子好看多了。”

负雪这次没有反驳。

他们大约真的是怪物，从骨子里就流淌着肮脏浑浊的血，那么理所当然就顿悟了对那个人不寻常的占有欲是因为什么，也会在那个人因为他们有情绪波动时，从心底感受到诡异的兴奋和悸动。

那人脸上任何一丝有别于“漫不经心”的神情，于他们而言，都是足以令人为之发狂的血食。

但是，他们承受不起惹怒他的后果。至少现在不能。

他们太弱小，太无能，无能到那个人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就会将他们赶出落绮峰顶的梅花小筑，毫不留情收回对他们的所有温情。

后己山迎来了短暂的盛夏，这几日都晴得过分，过于灼眼的阳光从树冠上泼洒一地，地上阴影与光明的界限清晰而刺目。

两人站在阴影中，各自沉默。

过了片刻，负雪道：“他换好衣服了。”

两人便折身回到小筑里去。

郁小楼换下染血的长衫，披着外袍从屏风后转出来，看见两人进门，顿了顿，脸色依然不大好，却朝双生子伸出一只雪白修长的手。

他一言未发，两人已明了他的意思，天南眼底一亮，紧走几步上前，给他递过手去。

两根细长微凉的手指捏住他脉搏，天南紧紧盯着他，颜色浓郁的碧绿眼眸中一丝儿阴霾也没有，只是青年人紧张忐忑的真切。

——是骤然刺激下情志失调，气血逆行导致的呕血。

不是装的。

郁小楼收回手，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他单知道这兄弟俩对他没来由的惦记，他不知道这惦记竟然已经这样深，深到不过三言两语，便刺激得男主直接吐血。

负雪盯着他重新拢入袖中的手，想把自己的手也递过去让他搭一搭，然而身侧的手指无声捏紧，始终没敢伸出来。

郁小楼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一言不发，擡脚从两人身边走过去，被天南一把抓住了袖子。

郁小楼顿住脚步，冷冷回头。

天南望着他，忐忑而不安，声音很轻：“义父……可不可以不赶我们走？”

无情的话语堵在喉咙口，郁小楼盯着面前青年人一双焦急胆怯的眼睛，沉默片刻，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双生子看着他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外灼眼的日光中，慢慢笑起来。

·

一口血，换来云端上的仙人一时心软，却换不来从前的温情。

——双生子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宗门中几位仙尊都新收了弟子，兄弟俩自觉不该太打搅，便从宗门藏书阁借了许多书，每日自己苦读、自己打坐、自己修炼……也看他们义父教别人修炼。

十二名新弟子搬进了落绮峰半山腰的弟子舍，都是不到二十的少年人，就仿佛枯寂的花园中忽然飞入一群活泼的雀，一下子便让整座落绮峰热闹起来。

与双生子预料中截然相反的是，他们的义父不再整日整日地喝酒、左右手下棋，反而真像个负责任的好师尊一样，正儿八经带起弟子来了。

落绮峰配备着很开阔的演武场，只是此前一直躺在山腰上吃灰，郁小楼命双生子打扫干净了，日日在此处教那十二个少年们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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