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1/2）
第199章
从这日起，双生子便正式跟了郁小楼修炼，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谊，郁小楼待他们也与那十二位弟子没什么不同，三人便如此这般，看似平静无波地相处了下来。
双生子的确有天赋，也比任何一个弟子都勤勉，然而也正如段不辞所言，大约是因为血脉相持相斥的缘故，哪怕兄弟俩再勤勉，精进的速度也不如人意。
郁小楼想到段不辞说过“我来想办法”，却不知道他到底告没告诉双生子这件事儿，而兄弟俩一直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修炼，似乎也没有跟他那位天真无邪的师兄大人“私相授受”。
段不辞身为一宗之主日理万机，告诉也好不告诉也好，大约也没功夫在这点小事上耽搁，郁小楼也不放在心上，自己去藏书阁找出本妖兽修炼的功法来，扔给两人了事。
双生子珍重捧着手中的功法，心中十分惊喜，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游历三年中虽然形影不离，然而郁小楼对他们如何修炼却始终漠不关心，甚至并不热衷于降妖除祟，恰巧碰上了，他们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便自己来，那种态度，似乎十分不在意他们能不能变强，能不能在修炼上有什么精进。
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的义父主动为他们的修炼操心。
手中的书籍表皮陈旧，却保存得干净整洁，入手是一种很奇异的触感，仿佛光滑的树皮，薄可透光，却空无一字。
郁小楼道：“这功法不是给人看的。”
天南立刻道：“我们明白，义父。”
两人将指尖刺破，鲜红的血珠子淌出来，缓缓滴落到扉页上。
功法震颤，飞离了负雪手中，悬停在半空。
忽然白光大盛，书页迅速翻动，隐约一声虎豹长啸，其中蕴含的威压令人心弦为之震颤，扑面而来的飓风掀起三人的衣袍。
系统兴奋极了：“天哪天哪天哪！这就是修仙小说中顶级大能写成的顶级功法！仅仅残存一道意念就有如此之大的威压！好牛逼！！”
一道苍老声音缓缓响起，飘忽渺然：“吾游四海八荒，见三次沧海桑田，感悟天道之玄妙，倾尽心血，著成此书。今以吾毕生所学，尽授后人，汝有缘法，可承吾志矣。”
空空如也的白纸上，缓缓浮现出幽绿色蜿蜒的字迹，颜色仿佛树木汁液，是妖族特有的古老神秘的文字。
书页翻动，幽绿字迹在纸页间一闪而没，华光敛去，便只剩第一页还有清晰的字，缓缓落下。
负雪将功法接入手中，擡眼望向面前的人，嘴唇嚅动，讷讷道：“义父，这太珍贵了……”
这显然是妖界上古大能亲手书写的功法，不知周折几番，竟被后己宗某一位前辈收入藏书阁，保存至今，对人族而言可有可无，对妖族而言，却无疑是一件至宝。
也不知道这本功法是从藏书阁哪个角落被翻出来的，更不知道他们的义父从故纸堆中一个人，亲手，翻找了多久。
郁小楼言简意赅：“这功法认可了你们，便是有缘，好好学着罢。”
负雪捧着手里的书，擡眸看着面前的人，一切翻涌的妄想、渴想和痴想严丝合缝隐藏在恭顺温驯的外表之下，轻声道：“多谢……义父。”
天南喉结滚动，半晌道：“义父，我们修习妖术，你不生气么？”
郁小楼垂眼喝茶，淡声反问：“你们淌着妖的血，我把你们摔死在山石上了么？”
负雪抿起唇，天南低了低头，还是没忍住笑起来，很老实地说：“天南错了，义父莫气。”
这阵子以来他们两个都表现得很老实，郁小楼难得正眼瞧两人。擡眸打量片刻，他开口：“还记得三年前我同你们说过的话么？”
“三年前”这个范围太大了，然而两人还是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负雪抿了下唇：“义父教我们，只要立身惟正，立心惟清，用何手段，都是君子。”
——这是他们因被迫化形而惊惶自惭，被他们义父一脚踹下水后说过的话。
隔着渐远的时光，他们仍然记得清楚——深秋夜里湖面弥漫着潮湿的水雾，义父体贴地为他们亲手把衣裳烘干，长长的睫毛安静垂落，指尖闪烁的淡红色光芒倒映在他眼底，让那双风流恣肆的凤眼看起来比春天黄昏里的夕阳更温柔。
如果某些东西一定要变质，那么必然就在那一个瞬间。
郁小楼说：“还有。”
两人安静片刻，天南轻轻开口：“……如果有朝一日我们真的变成了怪物，义父一定，亲手清理门户……绝无转圜。”
郁小楼垂眸，用茶盖轻轻撇去杯中浮沫，语气似乎暗含警告，又仿佛平淡无波：“记得便好。”
·
山中不知岁月，一晃暑往寒来。后己山上又是几番四季轮换，落绮峰后山上桃花林依然常开不败。
宋清让踩着满地云似的落英走入其中。年轻人的身量比起刚拜入山门时更瘦更高，如一段正拔节的青竹，五官犹显青涩，泥巴地里养出来的少年却已褪去粗糙，行止间也有了一丝儿仙气，一举一动不失落绮峰瑶光仙尊最爱重大徒弟的风范。
一阵风轻轻吹过，拂下枝头纷纷的花瓣，落了人满身满头。
这片桃花林怒放在积年的寒雪中，养分来自于这座山峰主人的灵力。只要瑶光仙尊灵力不绝，这花便永远娇妍鲜艳。
而自他上山，如今业已两三年，印象中这桃花林似乎就没有一日衰败的时候。
他的师尊可真厉害啊。宋清让由衷地惊赞。
可惜这样罕有的美景，他们这些弟子却并不能常常进来。
因为师尊那一对双生的义子不让。
想起什么令人胆怯的事，宋清让无声打了个寒噤，忙收敛思绪，止步在桃花林边缘，轻声唤：“师尊，您在么？”
须臾，红霞深处传来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语调慵懒：“什么事？”
这声音近在耳畔，宋清让低头行礼，恭敬道：“宗主邀您去首峰议事，素问师伯和闻师伯也要去。”
“现在？”
“是的，师尊。”
郁小楼严格按照上五休二的上班（划掉）教学时间，单方面给自己过双休，让徒弟们晨读修炼，趁空来桃花林里头喝酒睡觉。
闻言，他从大团大团的桃花枝头坐起身，慢吞吞跳下树，稍微理了理仪表，抖下满身花瓣，慢慢走出林子。
宋清让恭候在外边，看他出来，忙擡脚跟上。
郁小楼摆摆手：“你自去做事。”
宋清让应了，又听他问：“我那两个儿子呢？”
宋清让一怔，道：“还在闭关……师尊忘了？”
郁小楼慢吞吞哦一声，召出瑶光剑，低低飞走了。
他刚睡醒，一时糊涂了，突然很想喝一口热热的瘦肉粥，就忘了那两人都已经闭关大半年了。
得了那本功法，两人修炼的速度果然一日千里，半年前就跟他说感应到即将突破，如果成功冲破瓶颈，就是金丹了。
从吐血那事之后，两人的表现就一直很乖巧，日子像水一样平静无澜地淌过去，悄无声息抚平了尖锐的情绪，郁小楼偶尔错觉他们真的变成了父慈子孝的义父子，加上也习惯了两人无微不至的服侍，乍然分开这么久不见，便总会在某一个瞬间，生出一点类似于“想念”的思绪。
也不知道兄弟俩的修炼顺利不顺利。
看看后己首峰上巍峨楼阁已经近在眼前，郁小楼挥散纷杂的念头，按下剑来，跳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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