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1/2）
第196章
初次试炼很快结束了。
午时正刻，素问准时撤去结界，众人自一场黄粱大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在山脚，在山腰，在山门前。
一时脸上神色之精彩纷呈，不一而足。
负责登记的弟子上前行礼道：“自山门而下五十阶内二十一人，百阶内八十五人，五百阶内二百六十一人，一千阶内五百一十人。”
段不辞道：“此五百一十人记名，今日即入山门，着山腰外门弟子舍安置。”
“是。”
声音飘下山门，自山门起至山脚下，长阶之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犹在山脚的人回忆起方才自己梦中所为，羞愧难当，满脸通红，也不等弟子请回，便以袖掩面急急离去。
千阶内这五百一十人擡眼望见前方巍峨高耸的“后己”山门，庆幸有之，狂喜有之，更有激动难言，不顾形象喜极而泣的，忽然身体一轻，脚下虚浮，似乎被风所托，飘飘然穿过山门，落在高台之下。
就看见几位仙尊立于高台之上，正垂目望着他们，中央一位黑衣男子身量高大，眉目深刻，并不严肃，周身却自有一种深不可测、渊渟岳峙的气势，不怒而自威，令人一见之下，心中便不由生出敬畏来。
男子身侧两边，又有三位面容惊艳的人物，如寒梅，如冷刃，如桃花。长风从山巅飞来，夹带着凛冽雪气，掠起几人的发丝和衣袂，一言未发，便已让这些初入仙门的凡人目眩神迷，飘飘然不知醒耶梦耶。
段不辞沉声开口，简单说了几句宽严相济的训诫之语，台下众人都是些二十上下的青年人，满脸憧憬崇拜，无一不竖起耳朵来细听，看他们那模样，仿佛恨不得将段宗主这几句话当作金科玉律，一生都铭记在心。
只除了一个人。
——结界撤去时最接近山门的那个年轻人站在高台下，仰起脸望着站在最右的红衣仙人，神色激动而虔诚，眼圈一抹湿润的微红。
郁小楼对上年轻人一双炽热的眼睛，顿了顿，朝他微微一笑。
……年轻人眼泪流下来了。
双生子垂眼，遮去眸中一丝刀锋似的阴鸷。
整场大选共有三次试炼，初选胜出的这五百多人将在山腰处的弟子宿舍度过一个月，一个月内，除了每日听几位仙尊轮番讲学之外，每日还要抄经、打坐、洒扫山门、砍柴挑水，帮素问仙尊打理药圃、给闻尘仙尊豢养的灵兽洗澡喂食、清理瑶光仙尊的桃花林……可谓十分忙碌。
一个月后，几位仙尊便可根据这个月内对这五百多人品行、天分等等多方面的考校，选择出可堪打磨的人才，进行第三次试炼。
于是郁小楼被迫结束了他喝酒种花下围棋的散漫生活，开始按时按点上班……不是，按时按点去给年轻人上课。
比起修仙界如今的几大宗门，后己宗可谓是人才凋敝，有能力、有资格主事的仙尊满打满算才只四位，身为天下第一大宗门，这个数字尤显寒酸，然而段不辞坚持主张“宁缺毋滥”，于是对未来内门弟子的考校尤其严格，并不为贪图人数壮大而放松标准。
高要求必然需要高投入，身为一宗之主，段不辞都坚持每日抽出时间来亲自为新人们讲经传道，其余三人更不能偷闲，几乎每人都身兼数职，比如素问擅医道、擅结界，便身兼药学、结界术两门课程；闻尘则兼授刀法、妖兽杂学两类；郁小楼也被分派了任务，负责教授新人们基础功法和剑术。
所幸在落绮峰上闲来无事时，郁小楼便让系统从旁辅助，下功夫将莫惊春原有的本事练了个精通，并不会露怯，每日早起去给数百人当老师，也十分得心应手。
一月时间对修仙者来说何其短暂，仿佛只一眨眼，便像水一样淌过去了。
段不辞亲自斟酌，又征询三位师妹师弟的意见，最终拟定了试炼通过的名单，一共选出了一百二十人，其中八十人暂为外门弟子，若以后可以通过宗门的定期考校，便也能成为后己宗正式的内门弟子。
未能通过第二次试炼的四百人或有吃不住苦的，或有耐不住寂寞的，或有在这一个月琐碎重复的课业与练功中对仙门滤镜破碎的，或有实在没有天赋朽木不可雕的，也只好赐银遣还，倒也都欢欢喜喜兜着二百两银子走了。
系统絮絮叨叨地算账：“按如今人间界银子的购买力算，一两银子差不多等于你原先那个世界六百多货币，二百两就是十二万，四百个人，就是四千八百万……乖乖，一场收徒大会，先把快五千万丢水里了！这皇帝也够精明的，什么也没干，就能让修仙界这几个宗门出这么一大波血。”
你要收徒？好啊，我也不是不让你收，但是你们收徒还只要年轻人那就过分了吧？年轻人都修仙去了谁结婚？谁生孩子？谁交税？谁为朝廷当牛做马？年轻壮丁们来回奔波少则两月多则半年，耽搁的农活、生意甚至兵役，这些损失谁承担？总不能是贤德爱民还对修仙界十分友善的朕吧！
什么？你不想出钱？那干脆收徒大会也别办了，咱大家就一起穷着吧！你穷人才我穷钱，也挺公平不是么？
系统竖大拇指：“难怪这些人被淘汰也喜气洋洋，皇帝这是用别人的钱给自家百姓狠狠谋了一波福利啊！”
修仙界数得上名号的大宗门都急着收徒，如此一来，四五个门派都得咬牙放血，几场收徒大会一办，就先有几个亿的现金流进百姓口袋里了。
郁小楼也笑了：“倒是很简单粗暴却又行之有效的法子。只是别被官府寻由头盘剥去就好了。”
系统赞同地点头，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今日几位仙尊就都要收徒了，留下来这四十人，你有中意的么？”
郁小楼披好外袍，从衣裳领子里把头发拨出来，漫不经心道：“我中不中意重要么？”
门口光线一暗，两个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义子一前一后走进来，低眉顺眼道：“义父，段师尊着人来请你了。”
“知道了。”
郁小楼应一声，看看两人，忽然道：“我要收徒了。”
双生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乍然听得这一句，心底仍然微微一痛，面上不动声色：“我们知道的，义父。”
郁小楼对着镜子整理衣襟，目光瞥着身后两人，说，“这阵子你们两个也同他们接触过，有中意的么？告诉我，义父把人要过来给你们做个伴儿。”
……他们谁也不中意！
双生子咬牙，恭敬道：“收徒大事，我们不敢置喙……但凭义父做主。不论义父挑了谁，我们兄弟一定……友善相待，不叫义父操心。”
郁小楼笑一声：“懂事了。”
双生子咬碎牙关和血吞，低声道：“谢义父……夸奖。”
郁小楼轻嗤一声，负手出门。
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两人：“你们不去么？”
“我们就不去了，义父。”天南勉强笑了下，说，“凡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义父收了徒弟，就多了好多儿子，我……”
他咽住，顿了顿，才说：“我和哥哥在家里等着就好。”
负雪脸色微微苍白，略低着头，怕控制不住，被他看见眼中不该有的嫉妒与阴沉。
郁小楼就不管他们了，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出了门。
后己宗几位仙尊再一次齐聚后己首峰，那二十位新人已经早早候在宗主议事堂前面的广场上，连广场四周种植的梅花都顾不上欣赏，克制不住满怀激动，踮着脚尖翘首以盼，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哎，你们想好了想要拜入哪位师尊门下了么？”
“我早想好了！我喜欢炼丹，素问仙尊也夸过我有天赋，肯定会收我为徒的！”
“巧了么这不是！我也特别崇拜素问仙尊！那一手结界术简直太神奇了，我现在还想着那个‘黄粱梦’呢！据说真正的‘黄粱梦’威力更大，擡手之间就能杀人于无形！我可太想学了！”
“对对！素问仙尊真的好厉害！人也好美……讲课也特别有耐心，我问仙尊好多蠢问题，她都认真地回答我了！”
“哈哈我就不同了，我更崇拜闻尘仙尊，人间都传说他的‘无源刀’天上有地下无，真想见识一下！”
“哇，可是听说闻尘仙尊对徒弟很严格哎，你也是真不怕挨揍！”
“挨揍怎么了？只要能变强，仙尊随便怎么揍！”
“我么，更想拜入段宗主门下啊，那可是段宗主！大名鼎鼎的‘后己剑’主人！”
“就是！段宗主德高望重，威名震四海，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能说段宗主不好的，此生有幸能做他的弟子，回头我得给我家祖坟烧上十车金元宝！”
“嘿嘿，宗主好是好，可莫名的叫人畏惧，不怕你们笑话，每次看见宗主大人我都想跪……”
众人要笑又不敢，纷纷点头赞同：“这倒是，宗主虽然脾气很好的样子，可威严实在太重了……而且宗主已经有首徒了，据说很得宗主爱重呢。”
“不止宗主，素问仙尊与闻尘仙尊都有徒弟了，资历深，本事高，咱们初入宗门，还排不上号呢。不过我倒是听说，只有瑶光仙尊还没有徒弟……”
“哎，哎，清让兄，你怎么不说话啊？”
“哈哈哈，他还用问么？谁不知道他最倾慕莫仙尊啊！肯定是要拜入莫仙尊门下喽。”
面容清俊的年轻人露出一点不大好意思的笑容，轻声说：“你们莫要取笑我了……”
“嗐，不怪清让倾慕莫仙尊，那样一个人物……谁不倾慕啊。”有人小声笑道，“我听说，那几位姑娘都想拜入莫仙尊门下呢，这幸好这次入选的姑娘少，要是再多些，‘落绮峰’可真就名副其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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