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1/2)
第186章
双湖城中的剖心案终于了结了。
随着真相大白,上级官府派了人下来,一根锁链拿走了于郡守,曾暗中帮上官搜寻囚犯、乞丐、送人到古寺的一群帮凶跟糖葫芦一样,也是一根锁链一块儿串走了。
于郡守是个鳏夫,连小妾也没有一个,贴身伺候的只有一个还没留头的小厮,懵懵懂懂,一问三不知。
至于他那个儿子,郁小楼嘴上说着“回天无力”,心里却还想着能不能带回去让素问帮忙给看看,谁知道等腾出手回郡守府一看,家里头下人们听说主家出了事儿,一夜之间都跑得差不多了,里屋一个人也没有,那个看上去不过十四五的少年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早已悄无声息断掉了生机。
……也是,本就是只靠着邪术勉强续命的人,如今那施术的魔都被负雪一口吞了,哪里还活得成呢。
郁小楼默然立了一会儿,自掏腰包,让仅剩的几个家仆买了棺材将少年悄悄葬了。
古寺无辜受累,被封禁了寺门一通彻查,才发现那“方丈”在大殿正中金身佛像的莲座下不知何时搞了个密室,其中阴气森森,四处泼溅的血渍都变黑了,空气中一股子血腥味儿和陈腐味混杂发酵的气味,简直令人又是作呕,又是毛骨悚然。
傅岚是个鬼,没人敢来拿她,郁小楼也不想追究她浑浑噩噩受人控制时做下了什么恶事,没意思,就干脆让她带着沈卿卿走了。
天高地阔,何处不能潇洒。他兑现了曾经对沈卿卿许下的承诺,也就是被闻尘在边上狂翻了一百八十个白眼而已。
目送两位姑娘渐行渐远,郁小楼回头:“?我儿子呢?”
闻尘抱着刀,矜傲地一扬下巴:“那儿吐着。”
“?”
郁小楼随之看去,就见一对双生子很不讲究地在路边蹲着吐,身上还披着他随手扔给的衣裳,脚上也没有穿鞋。
“……”郁小楼慢吞吞走过去,脚尖轻轻踢了下两人的屁股,“这么娇气?”
兄弟俩回头看了他一眼,两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俊脸颜色苍白,神色灰败。
天南少有的没有笑,气若游丝:“义父,太……太恶心了……”
情势紧急时来不及多想,看见那黑雾要跑,下意识张口就吞了,现在冷静下来,才迟钝地想起来那魔活活吃了那么多人心。
简直、简直……
负雪脸色真跟雪一样,扭过头去一张口:“呕——”
又吐了。
天南被他一引,也跟着又吐起来,两个人蹲在那儿此起彼伏地“呕”。
郁小楼:“……”
怎么办,他也有点儿想“呕”了。
闻尘抱着刀,不动声色往后一退,退出了足足八丈远。
郁小楼回头看了眼,很想也跟着跑。
可惜这俩是他的儿子,谁跑了他也不能跑。
郁小楼嫌弃地用袖子遮住了口鼻,瓮声瓮气道:“行了行了,不至于……天南你跟着凑哪门子热闹?吞了那玩意儿的不是负雪么?”
天南嘴角很快地撇了一下,那模样看着竟然像是要哭了,很艰难地说:“我们……双生……一体……呕!”
喔,就是比双胞胎的“心灵感应”更敏感更厉害的共情能力?
郁小楼挑了挑眉,明白了。
兄弟俩吐了半日,什么也没吐出来,什么也没吐出来,还是控制不住吐了半日。
纯粹是一种心理上的厌恶感,就像一个洁癖症患者不小心吞了只苍蝇。
半晌,两人心里那股恶心劲儿终于勉强过了,爬起来走到郁小楼身后。
郁小楼回头打量了下两人:“好了?”
双生子默默点头。
他们身上还穿着郁小楼自己的衣服,少年人身量未足,即便那衣裳算不上宽大,裹在他们肩上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合身;乌黑长发都没来得及扎起来,柔顺又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两张俏生生的脸蛋儿苍白没有颜色,因为持续欲呕以至于睫毛上都挂上了泪珠。
看着简直可怜又可爱,可爱又可怜。
郁小楼费了老大劲儿才忍住没往两人那脸蛋上掐一把,轻咳了一声,将目光移向别处,转身道:“那就收拾收拾准备回了。”
两人看他目光躲闪,却误会了其中意味,碧绿眼眸中微微闪过一抹晦色,沉默地跟了上去,远远缀在他后面。
郁小楼走了几步,习惯性偏偏头说话:“经历过这回的事儿,有什么感想?”
却没人回答他。
郁小楼皱眉回头,身边却无人,再一看,兄弟俩一副恨不得跟他距离八丈远的模样,登时就气笑了:“怎么个事儿?”
两人开始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天南才垂眼低声说:“……怕义父嫌脏。”
负雪惯常面无表情,然而配着他凌乱的头发和湿润的睫毛,就让人从那张冷清清的脸上莫名咂摸出一丝儿委屈来。
……你还委屈上了?!
郁小楼气得直笑,说:“觉得我觉得你们脏就直说,拐弯抹角地阴阳什么?”
这话说得绕,但两人都听懂了,负雪擡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把睫毛垂下去:“我们不敢,义父。”
郁小楼索性在原地站定,左右看了看,叫他们:“过来,到我这儿来。”
两人踟蹰了下,慢吞吞挪到他面前。
郁小楼擡脚就把两人给踹到湖里去了。
“扑通!”两声好大水花,惊得前头闻尘都回头来看:“怎么了!”
“没事!”郁小楼垂眼盯着水里扑腾的两人,冷笑一声,“教训儿子呢。”
闻尘抱着刀站了站,一脸的莫名其妙,也懒得管,擡脚走了。
重阳才过,深秋的水冰冷砭骨,负雪和天南从水里挣扎冒出头,只当义父在罚他们,也不敢动用灵力保暖,冻得嘴唇发紫,茫然望向岸上的人。
郁小楼随手一撩衣摆,在湖边蹲下来,看着水里的双生子:“为什么会觉得我嫌你们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天南说:“我们吃了脏东西。”
郁小楼冷笑:“不止吧。”
两人沉默了更久的时间,负雪忽然开口说:“我们脏,我们自己脏。”
郁小楼轻轻磨了下牙,面上不动声色:“为什么?”
“我们……是魔。”
“是……和吃人心的那个东西一样的东西。”
负雪脸上泄露了一丝难过,又很快遮掩了,绿幽幽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好像不想放过郁小楼脸上任何一丝情绪的变化,说:“所以,我们怕义父觉得我们脏。”
天南补充了一句:“很怕。”
郁小楼:“……”
郁小楼难以置信地高高挑起眉,心说这是什么鬼逻辑?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莫惊春逢魔必杀、与魔族不共戴天的光荣事迹在后己山上人人皆知,这兄弟俩八成也有所耳闻。
所以这是觉得他也会因为他们是魔而心生厌弃?
郁小楼简直匪夷所思:“所以呢?我难道第一天知道你们是魔吗?”
“这不一样。”负雪不等天南开口,就说道,可说完了,又抿起唇,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只能偏执又自虐地重复:“……不一样。”
天南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前一直在山上,我们一直是人身,义父或许还能把我们当人看,可是……可是今晚上,我们变出了原形……很丑。”
一声声“恶畜”犹在耳畔,双生子垂眼,一抹阴鸷无声掠过。
郁小楼下意识回想起被困在结界中那两只小豹子的模样儿,并不觉得哪里丑啊……等等,被带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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