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2/2)
郁小楼被戳中什么,敏感地看向两人:“我不喜欢姑娘还能喜欢谁?男人都爱温柔乡——少废话,快去叫人进来。”
他话音落地,天南胸中骤然生出一点烦躁,可沉心一想,却并不知道这烦躁从何而起。
他看了眼一旁的兄长,却见负雪正低着头,用袖子一点点擦着手,侧脸上神情清冷一如往常,然而布料擦过指侧,那片皮肤上便泛起明显白痕,又迅速变红。
天南无声吸了口气。
双生子天生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敢肯定,此刻他这哥哥,与他是一样的感受。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天南如常笑起来,无害又乖巧,轻声道:“义父莫气……既然义父喜欢,那我再去请她们进来。”
他正要去推门,负雪忽然开口:“义父,我的帕子。”
天南回头,看见郁小楼捏着那块帕子,似有迟疑,可顿了顿,还是递还给了负雪。
他心中冷冷一嗤,推门出去了。
须臾,老鸨就领着一位姑娘进来了。
郁小楼道:“怎么只来了一位?”
老鸨不复方才风流情态,眼睛都不敢往双生子那儿看,强撑着笑脸道:“那……奴家再挑两个伶俐人进来伺候爷们喝酒?”
郁小楼要点头,天南叫了他一声:“义父。”
郁小楼理也没理,只和老鸨道:“我这两个儿子害羞,可别吓到他们。”
老鸨心领神会,笑着点头:“奴家知道。”
她小心翼翼退出去了,郁小楼看看那位姑娘,朝她笑了笑:“来。”
那姑娘身段窈窕,姿容清丽,含羞带怯望着他,提着裙摆婀娜一福,便轻轻走来,要往他怀里靠。
郁小楼吓了一跳,才意识到这儿是青楼,忙说:“咳……你,你坐这儿就好。”
姑娘一愣,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来,只得慢慢在他手边的椅子上坐了。
女孩身上的脂粉气还是重,郁小楼十分不惯,看了眼负雪,还是有点想要他的帕子,然而双生子远远站在那边窗前,只默默看着他,郁小楼骑虎难下,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他拿起杯子来,那姑娘忙替他斟酒,郁小楼便将杯子拿在手中慢慢地嗅,一面徐徐问她姓名年岁,闲聊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
过不多时,雅阁门轻轻一响,又进来两位姑娘,手里捧着酒水点心,年纪看起来比身边这位更小,人也娴静,装束也清淡,进了布置靡艳暧昧的雅阁,犹如烟花地里生出了两支嫩生生的水芙蓉。
郁小楼请两位姑娘坐了,回头叫双生子:“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叫你们来替我放哨的?”
兄弟俩没一个肯动弹,像在窗边那块儿地上扎了根似的。
郁小楼微微沉了脸,冷笑:“翅膀硬了,我支使不动你们两个了,是么。”
两人沉默一会儿,慢慢走过来坐下了。
郁小楼看看两个人和他俩身边漂漂亮亮的姑娘,满意了。
若是这俩男主能顺顺溜溜喜欢上女孩儿,那就更让人满意了。
可他满意了,两个少年人脸色却一个赛一个的沉,几位姑娘更是大为惊奇,摸不着头脑。
头回见识有男人进了青楼,不动手动脚,就跟姑娘正正经经坐着闲聊天的。
聊的还不是风月,是天南海北,是轶事奇闻。
青楼客人们来来往往,少有这样上好皮相、眼神纯净的,可神仙似的公子坐在眼前却不得亲近,几位姑娘起头还有些失落,慢慢的却开心起来,轻声细语和郁小楼说着城中的趣事。
郁小楼亲手替几位姑娘斟了酒,也不刻意问案子的事儿,就只是闲聊。
但话题说的是奇闻,便自然绕不开眼下这宗骇人听闻的大案,于是几位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又透露出了好些案子的细节。
半壶酒慢慢见底的时候,楼下一声鼓响,那位衾衾姑娘要跳舞了。
郁小楼倚着窗,懒洋洋往下看。只见楼下大堂中,老鸨在那座圆台上世故圆滑地热场,四周已围满了人,吆喝捧场好不热闹,再举目一望,几层楼上的雅阁都已坐满了人,窗户上都是探出的脑袋,殷殷盼着那即将跳舞的姑娘。
“莫公子可是也为衾衾姑娘来的?”
最开始进来的那位姑娘靠在郁小楼身边的窗户上,笑吟吟望着他,俏脸上染了酒色,淡淡绯红,十分动人。
郁小楼勾了勾唇,很轻佻似的:“怜儿呷醋了?”
女孩低眉一笑,摇摇头:“入了我们这行的,都是可怜人,醋谁呢?”
姑娘年轻,大约来这儿的日子短,还是很容易信人,方才一番轻松闲聊,又借着酒意,面上便显出几分哀戚来,说:“公子面生,不是城中人罢,大约不知道,衾衾今日十六,今夜便要被梳笼了。”
青楼女子首次接客伴宿,原先的少女辫子便要梳起发髻来,称“梳笼”,郁小楼隐约听说过,此时看着面前几位女孩年轻稚嫩的鲜花儿似的脸庞,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几位姑娘也并不需要他接话,接着又说起城中富商为争夺今夜,争先恐后擡高价码,老鸨不知已经赚了多少,又说衾衾秉性刚烈,今夜会不会由着妈妈摆布也未可知。
郁小楼听着她们小声说话,闲闲地自斟自饮,一杯饮尽,还要再倒时,伸去拿酒壶的手却落了空。
他回头,看见天南将酒壶拿在手里,脸上笑意不显,轻声道:“义父,再喝要醉了。”
身边又走来一人,负雪低声:“义父,我们回吧?”
郁小楼一手捧着脸,望着他笑,本就艳丽的一张脸染了酒色,更是靡艳不可方物,慢悠悠道:“千金难买一舞呢,不想看?”
负雪看他一眼,垂下眸,又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想看。”天南站在他另一侧,说,“义父,再不回去,闻师尊要着急了。”
“可我想看呢。”郁小楼笑眯眯的,懒懒倚在窗边往下看,十分漫不经心,“有事没事他都要朝我吼,还怕他着急?”
两人:“……”
天南忍不住在心底磨牙。
忍了他们称作“义父”的这个人当着他们的面和老鸨调情,和女孩喝酒谈笑,如今还要忍他看什么千金一舞?
待会儿是不是还要忍他一掷千金梳笼衾衾?明儿是不是还得管一个陌生女子叫“母亲”?
天底下……天底下哪有这么当义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