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1/2)
第166章
那个孩子的身世,不出三天,就变成一张单薄的白纸,躺在了皇帝的办公桌上。
一个王都中毫不起眼的落魄旧贵族Alpha醉酒后□□了无辜的Oga,Oga即使已经被彻底标记,仍然豁出性命逃离了Alpha,被好心的修女收留,却在不久后发现自己怀孕。标记导致她违背本心爱上腹中的孩子,坚持将他生下来后大出血去世。
寥寥几行字就将一场浸满血泪的悲剧潦草概括,郁小楼垂眼撚着纸页一角,淡声吩咐——让他消失。
卓娜最厌恶这种低劣丧德的Alpha,不消多说,没过多久,那个Alpha就在一个寻常的夜晚因为醉酒摔倒,溺死在街道旁的臭水沟中。
——似曾相识的死法。郁小楼想起最初那场导致老公爵死亡的车祸。
当初那个司机,也是“酒溺而亡”。
他想自己大约也成了那样的人,为达目的,当然是不择手段的。
如果真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那么此刻那双眼睛中露出的情绪会是什么样的呢?
看他一步步杀人,堕落,双手浸满鲜血,变成一个残忍自私的怪物,那双眼睛会满意地笑起来么。
卓娜告诉他那个婴儿已经按照吩咐安置妥当。天时地利人和,甚至连秋阳都明媚,似乎是个很适合撕开伪饰看大戏的好日子,可一大摞公务堆在办公桌上,他歪在椅子里,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干。
可明明什么也没干,却觉得累,没来由的疲倦从骨子里缓缓蔓延,蛛丝一样,牵着苍白的灵魂往下坠。
系统冒泡:“宿主,你不开心吗?”
郁小楼闭着眼睛没有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开心。”
过了几秒,他把眼睛睁开:“行吧,我确实有点不太爽。”
“为什么?”系统说,“你不是说耍男主很好玩儿。”
郁小楼说:“你在阴阳怪气?”
“?”系统,“我在哄你高兴!”
郁小楼笑了一声:“那你哄人这技术可真烂到家了。”
系统没让他混过去,执着问:“为什么不爽?”
郁小楼沉默了很久,就在系统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轻说:“我感觉自己被耍着玩儿了。”
系统:“?”
但郁小楼却没有继续回答的意思,重新闭起眼睛,把自己在椅子里蜷缩起来。
阳光很暖和,晒在身上舒服得像泡在温水里。郁小楼不知不觉睡过去,乱七八糟做了一点梦。
再醒来是在Alpha宽厚温暖的怀抱中。
狮子像抱小孩一样抱着他坐在地板上,让他蜷缩在自己怀里,毯子裹着他的脚,下巴轻轻抵在他发顶。
Alpha仗着身体强壮,入了秋依旧穿着单薄的白衬衫,结实的胸膛半遮半掩在布料下,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
他自己一只手紧紧抓着男人的衣领,揉皱了一团,郁小楼怔怔望着面前被阳光铺满的红木地板发了会儿呆,才发觉自己侧颊贴靠男人衣服的那块儿布料有点湿。
他慢慢擡手,摸了下眼角,指尖碰到一点微凉的水渍。
“醒了?”
视线中形状性感的喉结动了动,男人声音从头顶淡淡落下来,沉厚微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郁小楼没擡头看,指尖落下去,把脸往他怀里埋了埋,低低嗯了一声。
过了几秒,郁小楼说:“我说梦话了吗?”
狮子没说话。
他不会对他撒谎,并且显然无法告诉他自己听到了什么。
郁小楼等了一会儿,就有些疲倦地阖起眼,没有再追问。
鼻息间萦绕一缕淡淡的安稳的酒香,两个人依偎着沉默,直到阳光从地板一点一点挪到墙壁上,再慢慢地变暗,变淡,变模糊,然后最后一抹暖意被夜风彻底地吹散。
屋子里光线变得黯淡,他听见狮子说:“纳尔大夫年纪大了,该让他退休了。”
他对郁小楼说话时几乎从没有用过这种近乎命令、不容商量的口吻。郁小楼一动不动窝在他怀里,回答他:“嗯。”
狮子沉默几秒,又说:“我请一位新大夫来照顾你。”
郁小楼还是安安静静的,说,好。
Alpha胸膛的起伏变得明显了一点,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郁小楼听着耳边的心跳,脸上除了一点疲倦的苍白,再没有别的表情。
·
日子照样安然地过着,除了熟悉的御医换了人,没有人节外生枝。
除了卓娜有些意外狮子怎么会突然出手干涉御医的人选。但皇帝对这事儿似乎默许的样子,她就也没多问,只告诉郁小楼,纳尔大夫离开皇宫时似乎受了点伤,精神很不好的样子,甚至看起来很有些惊慌恐惧。
郁小楼却只问:“有没有别人看到?”
卓娜回答:“没有,纳尔大夫悄悄走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郁小楼沉默了一会儿,让她替自己好好安抚,多给纳尔大夫一些钱,送老医生走远点。
卓娜表示明白。纳尔大夫是贴身照顾皇帝很多年的人,甚至在前任皇帝还在位时,就已经开始在暗地里为还是皇子的皇帝效命,为他做过很多事,也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秘密,比如前任皇帝那一场恰到好处的大病,比如他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再比如……那个“孩子”。
所以远远送走他,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而纳尔大夫早春时候生了一场病,痊愈后原本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全白了,脊背也有些驼,看起来的确是早就应该告老还乡的样子。
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什么狮子会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换掉皇帝身边最可靠的老医生。
皇帝腹中孩子早就没了这种会震动整个帝国乃至大洋彼岸虎视眈眈的敌人的事情,难道不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么?
但皇帝却对Alpha的所作所为置若罔闻,一副并不很在意谁死活的样子,狮子安排他每天检查,他就每天检查,安排他在早晨喝一杯热牛奶、仍然吃怀孕应该吃的食物,他也乖乖地听话。
新来的大夫是个中年Beta,面貌严肃,少言寡语,面对皇帝时一句话也不多说,但卓娜告诉郁小楼,她看到私底下这位新大夫会拍着狮子的肩说话。
狮子在外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有几个忠心的亲随和挚友是毫不意外的事情,郁小楼应了一声,没好奇过新大夫的来历。
也看不出狮子对他的乖顺满意还是不满意,Alpha的沉默一如既往,只是似乎变得更忙,整天整天不见人影,往往挨到吃晚饭,才披着满天星光沉默地回皇宫。
寝宫中新换不久的电灯光线并不明亮,灯泡投射出橘调的光,薄纱似笼住寝宫中央的大床,狮子手搭在雕花镀金的门把上,眼睛望着床上正倚着枕头看书的人,却迟迟没有迈进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座宫殿已经变得如此令人难以呼吸。
代表仇恨值的墨色浓郁胜过窗外的沉夜,在长长的水晶管中起伏不定,郁小楼轻轻挑了下眉,翻过一页书:“怎么不过来?”
Alpha没有沉默很久,擡脚进来,反手掩上门。
洗漱后的男人身上有一种羊奶皂和烈酒味信息素混合的味道,说不出的好闻,每次闻到都让郁小楼联想到篝火、星空、依靠着马背醉酒睡去的男人发出低沉的鼾声。
但今晚多了陌生的味道。
他翻过身,在Alpha微微意外的目光中把鼻尖蹭到他脖子上,皱眉说:“你学会抽烟了。”
烟草在帝国自然是很盛行的商品,昂贵的烟草匹配奢华精巧的烟斗,甚至一度成为“贵族”的标志之一。
或者也有不那么精贵的烟卷,劣质的烟丝裹在纸卷中,口感粗糙呛人,多流行于做苦力活的工人以及军队中,被用来提神或镇痛。
但狮子从来是不碰的,S级Alpha强大又自律,根本用不着。
尤其是他的Oga还在“怀孕”。
轻细而顺滑的发丝拂过喉结,带来一丝微凉的痒,狮子微微仰起头,言简意赅:“谈生意,跟着抽一支。”
撒谎。
郁小楼心无波澜地想。
烟草味道不算淡,即使Alpha刚刚洗过澡,也有一种隐约的呛人,味道很劣质。他莫名想起疲于应付黄脸婆的男人在做工一天回到家,不愿意进门,就会蹲在家门不远的角落里疲惫而麻木地抽几支烟。
郁小楼被脑子里的画面逗笑,狮子转动眼珠看向他,郁小楼就放下书,翻身趴到他胸膛上,笑得像一个贤妻:“为什么抽烟?”
狮子靠在枕头上,因为角度的缘故微微垂着眼皮看他,他睫毛长,但不翘,遮挡了大半的灯光,只有瞳孔微微折射着极细小一点光,很容易使得这双淡金色眼睛看起来深、幽,甚至有一些冷冰冰的阴郁。
郁小楼像是根本没有察觉,软绵绵伏在Alpha的胸膛上。灯光没有烛光那样柔和,却丝毫没有折损他的美貌,含笑的Oga像个什么只会在暗夜中悄无声息浮现的精灵,面庞白皙柔美,长长的黑发顺着他瘦削肩头流淌到Alpha饱满的胸膛,绸缎也比不上这样顺滑柔软的触感。
谁能想得到,这样柔软的美貌之下,藏着那么一颗冰冷狠毒的心。
狮子沉默地和他对视,过了半晌,低低出声:“没有。”
“真的没有?”
“……”
狮子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某一个瞬间他瞳孔细不可察地颤动,但紧接着两颊的咬肌死死绷紧了一瞬,仿佛借此将某个即将冲口而出的诘问重新吞回肚子里,然后他重复:“没有。”
郁小楼本就不真的笑意缓缓消退了。
气氛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像一根看不见的弓即将被拉至极限。
郁小楼等着,但Alpha却并没有任何斗志的样子,眼睑轻动,隔绝两人的对视,甚至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下,看着温柔无异样,说:“你不喜欢烟味,我去隔壁睡。”
郁小楼被他轻柔但不犹豫地推到一边,看他起身,忽然说:“你去隔壁睡,以后就都不要上我的床。”
看着男人顿住的动作,郁小楼补充:“没有在逗你。”
过了几秒,狮子低声说:“……我去洗澡。”
虽然他说这话时维持着要下床的动作没有变,也没有擡眼跟他对视,但郁小楼还是有一点满意,终于肯放他下床。
然而坏行为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继闻到烟草味之后,郁小楼很快就在Alpha身上接二连三地闻到酒味、马场草皮的味儿甚至陌生的信息素味儿。
组合起来简直可以毫不夸张地想象出一个纨绔浪子,混迹于酒桌、宴会、贵族马场甚至高级妓院一掷千金,而狠心让自己年老色衰的黄脸婆整天在家以泪洗面。
郁小楼罕见的有一种有劲无处使的憋闷。
若无其事的男人简直像一个涂满油脂的瓷瓶子,明明只需要拿起他轻轻往地上一摔,就“啪嚓”一声碎成千万片,可偏偏根本就拿不起来。
他不给他把自己摔碎的机会,残忍地剥夺了郁小楼欣赏碎瓷的快乐。
郁小楼很不爽。
于是在男人又一次裹着满身酒味儿推开寝宫大门的夜晚,就看见他的Oga站在卧室中,低着头凝视面前摇篮的场景。
深夜灯光中的皇帝褪去华服加身的威严和疏离,奶黄色珊瑚绒的睡袍衬得他柔软无害,身材颀长瘦削,长发披落在肩头,露出来的那截脖颈修长,简直像弯折的花梗,而他神色恬然,略低着头轻轻抚摸摇篮的模样温柔得近乎诡异。
听见推门声,郁小楼闻声回头,便朝他微微一笑,说:“我不知道,你竟然已经把它做的这样精巧好看。”
“……”
狮子僵立在门口,半晌才开口:“谁让你把它搬到这儿的。”
他看起来醉的比以往都过分,声音喑哑滞涩,语气冲得令人意外。
郁小楼心平气静的回答他:“当然是我呀。这么漂亮的摇篮,藏在破屋子里落灰多可惜。”
狮子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下,僵在原地没能说得出来话。
过了好大一阵,他才想起来往跟前走,郁小楼通过他踉跄的步伐确认他真的醉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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