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1/2）
第164章
夏天末尾的时候，皇帝在办公室晕倒，宫廷御医诊断后的结果是——皇帝已经怀有七周的身孕。
狮子听闻，转身就推开寝宫大门大踏步走进，将床上的皇帝连人带被高高抱起，当着十数位侍女和御医的面颤抖着亲吻了皇帝苍白的嘴唇。
激动的Alpha发现皇帝差到极点的脸色，却只以为那是因为怀孕让他身体感到不适的缘故，忙小心翼翼将他抱在怀中，问他：“你哪里不舒服？”
郁小楼没有挣扎地躺在他怀里，长长的黑发垂落，苍白侧颊靠在他的胸膛上，眼神散在虚空中，过了一会儿，说，我想吐。
御医体贴地解释：“这是孕吐反应，是正常的。”
他特意强调了是“正常的”，但两个人的脸色都没有因此变得好看。狮子仍然焦虑地皱起眉头，亲自捧来痰盂让他吐，但郁小楼只是歪在他怀中，美丽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宝石似的眼睛失去了神采，身体却有一种怪异的紧绷到极致的感觉，以至于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肩膀都在轻轻地颤抖。
——那绝不是一个对新生命充满喜悦和期待的表现，
狮子一颗心同时被狂喜和忧虑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情绪撕扯，狂喜像滑脱的山石一样从悬崖上摔下去，庞大的忧虑和隐隐一种不安迅速占据上风。
他坐在床沿将爱人紧紧抱在怀中，一向沉稳冷漠的Alpha难得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下意识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手臂，抚摩他清瘦单薄的脊背，像哄孩子，又像笨拙的安慰，人前人后少言寡语的男人絮叨得不像话，一声声问他“哪里不舒服”“哪里难受”“给你倒热水来喝好不好”。
小心翼翼的，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爱人为什么不高兴而束手无策的笨男人。
然后就听见怀里的人说：“打掉它。”
一瞬间整座寝宫都陷入死寂，御医、侍女、娜塔莎和卓娜，所有人喜气洋洋的笑容僵在脸上，惊诧望着Alpha怀中的皇帝。
狮子轻轻抚摩他的手顿在他第二截脊椎上，半晌才僵硬地机械地重复：“打掉……它？”
北大洲的语言中几种“ta”区别得很明显，根本不容自欺——皇帝将自己腹中正在孕育的小生命称作“它”，语气冷漠，无情，残忍，像是随口命令：把这个垃圾处理掉。
狮子一颗心从天堂被直直抛进地狱，整个人僵在原地，唇角轻轻颤栗，一个字也说不出。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
半晌，还是郁小楼先忽然笑起来。
他从Alpha僵硬的怀抱中微微坐起身，脸色还是苍白的，眼睛却像一潭死水骤然吹过了春风，荡起潋滟的波光，看起来很亲昵地摸摸男人的脸，甚至还仰脸在他紧绷的下颌上亲了下，笑说：“骗骗你。吓到了？”
狮子一动不动盯着他，还没有缓过神。
“蠢。”郁小楼姿态极尽依赖地窝在他怀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抓着他手腕拽过来按到自己小腹上，声音温柔似水，轻轻说，“摸一摸，这是……我和你的孩子。”
寝宫中众人都松了口气，重新笑起来，为皇帝和他腹中的小生命送上真挚的祝福。
一团喜悦热闹中，狮子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心中却仍然隐隐的不安。
直觉告诉他，皇帝那句“打掉它”似乎并不只是玩笑而已。
但……怎么会呢？他明明已经成为了自己的Oga，向他敞开灵魂、孕育骨血，余生都将十二万分的挚爱他。
手掌贴着Oga柔软的小腹，渐渐染上暖融融的温度，耳边全是众人的祝福，狮子望着皇帝含笑的眼，沉默了许久，也微微露出了一个笑。
“是的，这是，我们的孩子。”Alpha重复他的话，微微低下头去，性感优美的嘴唇靠近他耳畔，低声道，“无论他是Alpha还是Oga，我都会保护他，谁也别想伤害他。”
郁小楼擡眸看着他，眼中笑意渐深，然后让自己温顺地窝进Alpha温暖充满安全感的怀抱中。
接下来的日子美好得简直宛如一场童话。
怀孕的Oga越发黏糊他的Alpha，几分钟见不到人就要生气，处理政务时一回头Alpha没有在身边就要摆脸色，有次研究所的人来找狮子讨论发电机的一个问题，都没敢走远，就站办公室门口和那位德高望重的所长说了几分钟的话，结果就听见皇帝在里头发脾气。
倒霉的财政大臣一头撞在枪口上，胳膊底下夹着财政审批报告怎么进去怎么出来，迎头碰上了狮子，在Alpha高大强势的气场下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悻悻道：“快进去吧，又找您呢。”
狮子目不斜视大步经过，一手推开办公室大门，就看见皇帝撵走了所有人，正独自坐在椅子里低头攥着笔，闻声一擡头，眼睛红红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Alpha的心脏瞬间化成水，狮子反手关上门，疾步奔过去就把他抱起来。
钢笔掉在了地毯上，皇帝被他像抱小孩一样托着屁股抱起来，低头看他，白白的牙尖咬着嘴唇，美丽的脸上有种很委屈的神情，指责他：“你又不见了。”
狮子喉结咽动，仰头望着他，说：“没不见，就在门口。”
皇帝的手撑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把脸别到一边：“就是，不见了！”
他这副样子狮子别提多喜欢，这时候就是皇帝想割下他脑袋当球玩恐怕他都会想都不想就答应。他说：“嗯，是我的错。卡洛尔，陛下，我想吻你。”
他以前很少叫皇帝的名字，称呼从“殿下”换到“陛下”，“卡洛尔”这个名字也没叫几回，最近倒是慢慢叫的多了，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更喜欢称他为“陛下”。
这个单词从Alpha口中叫出来有和别人很不相似的味道，是低沉的，真挚的，赤诚的，甚至是虔诚的。
就好像不是在称呼一个皇帝，而是在向自己的神明俯首称臣。
郁小楼宝石绿的眼底掠过一抹幽色，很快，在Alpha察觉到之前他低头，长长的头发藤萝似的垂下来，他轻轻吻了狮子。
狮子呼吸一紧，立刻得寸进尺，就想做别的事，皇帝纵容着，半推半就着，很快就弄得两个人呼吸都乱掉，纸张哗啦一声，他被男人压到宽大的办公桌上，狮子呼吸粗重，大手捞住他的腿不由分说跻身而入，浅金色眸子中的欲望几乎快要溢出来。
但紧接着下一秒，就被皇帝抓着手腕，将他的手按到自己肚子上。
三个多月，还不怎么显怀，却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Oga腹部线条原本是单薄而紧实的，现在却变得柔软，凸起一点很可爱的圆弧来，不像揣了个小生命，倒像是贪吃，被蛋糕和点心塞圆了肚皮。
狮子爱不释手，心中柔情万千，低头去亲吻他的肚子，却听头顶传来皇帝有些冷淡的声音。
——你要他，还是要我。
狮子动作一滞。
皇帝的身体他再清楚不过，御医特别叮嘱了皇帝情况特殊，有孕是极偶然、极幸运的事情，千万不可如寻常那般折腾，否则必会有堕胎的风险。
箭在弦上，他有些懊恼地皱了下眉，终于还是放弃，手撑着桌面准备起身。
却被Oga软软地圈住了脖颈。
“要我吧。”皇帝清淡好闻的气息扑到他耳边，缠绵暧昧，小声说，“好久没做了，狮子，我想你。”
他眉眼含情，一双眼眸像被风轻拂的湖面，闪烁着幽微欲色，缠着不明显的渴望，欲说还休，欲拒还迎，面庞白皙如冰雪雕琢，嘴唇却是红的，是鲜嫩的，宛如颤巍巍盛开的花瓣儿。
没有人面对这样的皇帝还能忍得住。狮子额角青筋暴起，撑在桌上的小臂上凸起明显的血管和经络，他攥着拳头，忍得声音沙哑，吐出一口热气，说：“别勾我。”
皇帝置若罔闻，只管用脸颊轻轻蹭着他鬓角，说：“要我吧，狮子，你好久都没碰我了，你不爱我了嘛？”
那语气如怨如诉，简直酥到人骨头里。狮子忍得额头出汗，想把他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撕下来，语气忍耐，说：“不行……你的身体……”
“你是想说，孩子么？”
郁小楼的眼神冷下来，但Alpha没看到，安抚又敷衍地亲了亲他面颊，就想直起身。
这回郁小楼没拦着他，任由他从自己身上离开，仍旧躺在桌面上默默看着他。
狮子有些狼狈地扯了扯衣服，喘了几口粗气，伸手就要把他抱起来。
“啪！”一声响，他被郁小楼打开了手。
狮子微怔，还想解释，却听他道：“我不想要他。”
“什么……？”
“我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郁小楼自己从桌子上坐起来，一只手扯了下散乱的领口，冷冷道，“我不想怀孕，不想要他，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狮子完全没料到他突然翻脸，怔住几秒，说：“为什么？”
但皇帝却完全没有好好说话的意思，说：“没为什么，就是不想要。”
顿了顿，他脸上掠过一丝厌恶，说：“我不喜欢小孩子。”
很快又说：“我厌恶小孩子，尤其厌恶肚子里这个。”
他用的单词是很可爱的“小孩子”，语气却仿佛在说“脏东西”。狮子有些茫然，说：“可，可你说过，要为我生、生……”
他结结巴巴的争取在郁小楼突然讽刺笑出声的瞬间戛然而止。
“我是说过，可那又怎么样？”郁小楼唇角弧度充满讥讽和恶意，眼神冷漠，说，“我反悔了。”
上一秒肌肤相亲唇齿相缠恍在天堂，下一秒一脚踩空如坠地狱，狮子反而冷静下来，至少看起来他冷静了下来，还是那句：“你得给我个理由。”
“孕吐、萎靡、睡不好觉、吃不下饭、根本没有精神工作，就连早就定好的巡游视察也只能搁置，我成了一个‘怀孕的Oga’，成了一个怀着所谓‘继承人’的容器，一切都围绕肚子里这个小杂种团团转，而我个人的意愿、想做的事完全不重要，不能吃烤肉，不能吹风、不能做｜爱、不能工作太久也不能睡太久，不能这样、不能那样。”郁小楼想也不想，语速飞快，完全不理会Alpha的脸色一寸寸白下去，“你还想要什么理由？难道我为这东西忍受的还不够多么？”
“……”狮子张了张口，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这都是为你好，说所有Oga都这样？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这种话他对着深爱的人根本说不出口。
沉默了很久，他把郁小楼从办公桌上抱下来放进轮椅中，就转身走了出去，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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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委屈自己的爱人或者杀死自己的孩子这两个选项对Alpha而言是一种很艰难的抉择，狮子如往常那般照顾他细致入微，给他洗澡、更衣，亲手为他做饭，甚至跪在地上给他穿袜子，人却很沉默，一天下来往往也不说几句话。
郁小楼也不管他。事实上怀孕带来的不适超乎他想象，这具身体太脆弱，即使他的Alpha就在身边，每天释放安抚信息素连腺体都瘪掉，也无法令他被激素失衡导致的烦躁平顺下来。
他依然失眠、恶心、食欲不振，甚至完全无法控制情绪，暴躁易怒到几乎变了个人，动不动就要摔东西发脾气，就连宰相听闻怀孕跑来跟他贺喜，都被连讥带讽骂了个狗血淋头，“标记”这俩字儿含在舌尖从头到尾都没敢说出来，最终还是被卓娜冒死救出来，拿手帕抹着满头冷汗悻悻走掉。
这样的他令郁小楼自己都感觉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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