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2/2）
“贵族们都在说莫里森上将在追求您，后来斗兽场的事儿传开，大家就都知道您在和上将约会了。”
而在北大洲人开放的观念中，“他们在约会”基本等于“他们明天就订婚”。
“……”郁小楼扶住额头，“难道伽比尔是个隐形人么？”
“那倒没有。”卓娜有一说一，尽职尽责回答他，“大家都说伽比尔是上将的情敌，期待着他们会决定在哪天决斗。”
郁小楼闭了闭眼睛，然后道：“卓娜小姐，请继续说别的吧。”
卓娜忍笑：“好的，殿下。”
别的倒也没什么，无非还是那几样儿——Oga平权运动，和边境时刻都在变化的状态。
不久前刚死了人，Oga们一定程度上被震慑了，最近倒没什么动静，暂时和当局相安无事，边境却没有这么安定。
南方要塞和敌国的摩擦越来越频繁，到现在已经间隔不到五天就会发生一次小范围冲突，据说宰相和几位重臣天天找皇帝开会，争论打还是不打。
难怪最近几天伽比尔还偶尔过来吃个饭，莫里森却没再上门来，而斗兽场的事已经传遍了王都，皇帝今天才派人来请他进宫。
都被边境的事情绊住了。
郁小楼了解了大致情况，差不多心里有数，紧跟着又去见了卓娜帮他买回来做事的那些奴隶们，安排了最近的活计，直到忙完才想起来，这都第三天了。
结果正准备回房间看看，伽比尔就来了。
矜持傲慢的贵族少爷进门就问他：“我听说前两天御医来看你，你得病了？”
“伽比尔少爷这种问候的方式还真符合您高贵的气质。”郁小楼彬彬有礼地微笑，“托您的福，没病，大夫也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伽比尔上下打量他一眼，觉得他气色还不错，就没再说，转而将一只信封轻飘飘撂在他面前：“喏，狮子参加大考的资格证明。”
郁小楼划开火漆印，展信看了，确认圣纳默军校的公章和校长签字都有，就笑起来，示意卓娜收好，朝伽比尔道谢。
伽比尔挥挥手，不耐烦说：“举手之劳而已。”
趁着这会儿下午茶，伽比尔坐下来，跟他说了一会儿话。
伽比尔阴阳怪气怨怪他出门玩不告诉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他，简直没把他这个伴读当回事儿，郁小楼滴水不漏的应付，又问他这几天神出鬼没地忙什么。
也没忙别的，心高气傲的贵族少爷前阵子被莫里森的话刺到了，不想再受家族长辈的荫蔽，想去南方要塞打仗，凭真本事加官晋爵，他家里当然不同意。
在安全的北方要塞伽比尔能安安稳稳等着继承爵位，去南方要塞，万一真打起仗来，这金贵少爷还能不能全胳膊全腿儿地回来都说不定——莫里森上将那么厉害，不也被捅瞎了一只眼睛？
家族长辈管不住这个桀骜的继承人，伽比尔也暂时说服不了家族，最近天天忙着跟家里闹矛盾，竟然还分心惦记着皇子拜托他的事儿，真给狮子把资格弄来了。
郁小楼承了情，想了想，说：“伽比尔少爷有没有考虑过去西边海军？”
“去西边儿干什么？”伽比尔不屑轻哼，“那边整天就是些生意上的事儿，又不打仗。”
“那可不一定。”
郁小楼随口说着，手指抚平桌上的地图，道：“西大洲是帝国最主要的物资供给来源。帝国境内难以种植粮食，也缺乏原材料量产蔗糖和抑制药，所以严重依赖和西边的商业贸易……”
“那又怎么样？”伽比尔打断他，说，“这么多年来西边一直安安静静的，帝国给他们钱，他们给我们东西，钱财买卖，确实是个肥地儿，可有什么值得我去的？海关税款那点钱，我还看不上！”
“伽比尔少爷稍安勿躁。”郁小楼心平气静，慢条斯理，“我建议您去海军，当然不是为了让您和那边的官员一样变得贪婪无耻的。”
“那是为什么？！”
“西大洲合众国的老国王，同我们一向关系好，所以才能和和气气这么多年，但问题就是——老国王要死了，而他的继承人，是一个贪婪精明的野心家。”
他擡眸看向年轻的Alpha，那目光竟然锐利无比，一向美丽温和的绿眸中骤然如刀光掠过，一瞬间的锋芒里，某种令人心悸的东西一闪而逝。
但他很快勾起唇，含笑的声音温和优雅，轻轻说：“我建议您去海军，是以备万一。”
伽比尔并不是个真正的蠢货，闻言就懂了。
老国王病重，从军队里召回了王太子。西边如今看着风平浪静，然而一旦老国王亡故，南方边境战争爆发，那个曾数次在公开场合发表过对帝国轻蔑言论的王太子，未必不会趁机起兵。
而帝国的军民生计都严重依赖和西大洲的贸易，到时候，西面海关反而就成了最关键的地方。
如果他去海军能够打赢这场仗，南方要塞才有获胜的可能，如果不能，一旦被切断物资来源，南方要塞战败也是迟早的事儿。
可以想见，这会是多么艰险的重任，也是多么盛大的荣耀。
如果去海军，他就完全不用看莫里森的脸色。而西边一直以来的和平，也足以让他说服家里那些懦弱胆怯的长辈，可以不用把最年轻力壮的好时候全浪费在打猎和舞会，而是去战场上挣得独属于伽比尔的满身荣光。
上帝！这个主意简直越想越完美！
Alpha碧蓝的眼睛越来越亮，霍然起身走了两圈又坐下来，英俊的脸上迸发出兴奋的神采，激动看向为他指点迷津的皇子，语速飞快道：“噢，上帝！这么容易的事情，我怎么就没想到！海军，海军，我在北海上也练过海军！您说的对！西面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郁小楼微笑着，给这兴奋上头的Alpha泼冷水：“没那么容易，伽比尔少爷。海关贪污腐败的官员虽然是一群酒囊饭袋，可他们的自私自利和鼠目寸光也够棘手的。况且西大洲比起帝国是那么富有，还拥有全世界最好的船只和最丰富的航海经验，到时如果情况果然如我预料，那么内忧外患，您的担子可不轻。”
“内忧外患？我可不怕！”伽比尔望着他，碧蓝眼睛中迸发出独属于年轻人的坚定而野心勃勃的光芒，“如果一辈子都当个窝囊废，像王都里这些贵族那样整日就知道挥霍和享乐，把火枪当作打鸟的玩具，那还不如让我现在就下地狱！”
郁小楼一手端着茶杯正要喝，忽然笑了下，低语：“噢，我还真挺想让火枪永远都只是打鸟的玩具。”
伽比尔坐下去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去，忽然大步走到他面前，朝他俯下身，两只手按在轮椅两侧的扶手上。
郁小楼手里还端着茶杯，向后仰了下头：“做什么？”
伽比尔深深凝视着他，眼睛里有复杂的神色，说：“如果不是你谋杀了我的舅舅，我真想给你一个拥抱。”
郁小楼笑：“别那么天真伽比尔少爷，说不定我是想让您去送死呢？”
伽比尔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直起身，语气里带着特有的傲慢和意气风发：“那您可能要失望了，卡洛尔殿下！”
他没呆多久，很快就急匆匆走了，大约是要去和家里再谈判。
郁小楼坐在花园里，手里摩挲着伽比尔送来的资格证明，思索了一会儿，叫来卓娜：“先前让你收买的女仆，怎么样了？”
卓娜说：“我把殿下给我的钱拿给她，她儿子的病已经好了，发誓此生为殿下效忠。”
“那么，请你告诉她谋杀的真相，让她找机会和伽比尔见一面。”郁小楼淡淡道，“我这谋杀的罪名背了这么久，该让我得到一点回报了。”
“是。”
风吹动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卓娜上前一步，轻轻按住被风卷起的地图，用茶杯轻轻压住。
郁小楼随着她的动作看向地图。
南方要塞有莫里森这个还算正直的上将，暂时不用担心；西面海军有了伽比尔，无形中又为他添一臂膀。
剩下的，就看狮子了。
风雨欲来，他也要踩上这通天阶，去望一望高处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