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返京(2/2)
谢良臣闻言愣了愣,然后就反应过来他们为何如此了,无奈一笑,解释道:“爹娘放心,不会有人笑你们的,再说船上也不止我一人在。”
他如今虽是能坐官船,但是也不可能这船上就只他一人,毕竟说到底谢良臣的品级也不过从六品而已,是个很小的官,所以这船上是还有其他官吏及他们的家眷亲属的。
他如此这般的给二老解释,哪知非但没能让两人放松,反而让他们更紧张了。
赵荷花更是直接问她:“狗剩,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学学规矩?娘怕到了京城给你丢脸。”
见她真有由此打算,谢良臣是真无奈了,劝道:“娘尽管放心,没有人会笑你们,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规矩你们也不必理睬,咱们只要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不必如此拘束。”
听他说不用学,赵荷花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因为这就意味则她不能像在平顶村一样跟邻居们闲聊唠嗑,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走动。
原本她就不舍得孙子,如今听谢良臣这么说,她对在京城的生活似乎也不那么向往了。
谢良臣察觉到了两人的失望,先是不解,后从谈话中发现了点端倪,于是又道:“咱们要住的院子我已经找好了,等到了京城,我再请上两个帮佣,到时爹娘要是想出门闲逛,带了他们去也可以。”
甚至他还在考虑,要不真请个懂点礼仪的老嬷嬷回来算了,毕竟这事似乎他爹娘都太过在意了。
听说可以出门逛街,赵荷花来了些兴致,又问那院子周边有些什么,离市场近不近?买菜方不方便?周围有些什么邻居等等。
谢良臣耐心的一一答了,还点了京城几处好玩的地方,比如城外的山,城郊的庙,城里每逢节日的灯会等等。
就这么说了会话,夫妻两人的兴致便又起来了,开始讨论到时候要怎么收拾屋子,要买些什么东西。
见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甚至自己都被撇到了一边,谢良臣轻笑摇头,出船舱透气去了。
除了谢家的两个老人十分激动,江家两兄妹也满心的期盼。
江茶茶见着宽阔的江面,激动得双颊都红了,一个劲的缠着江着给她说外面的事情。
三兄妹在一处的时候,向来是大哥江贵更有权威,如今难得出来,江着可算是在小妹面前出了一把脸。
于是他便把之前跟谢良臣一起游学的事,添油加醋,讲了个精彩,就是说书先生在场,恐怕都没他说得更绘声绘色。
谢良瑾原本坐在船舱边,正掀了帘子看外头,听这边说得热闹,也托了腮盯着两人。
见听众又多一人,江着更加激动,说话也开始没边起来,尤其是那次他们在西平遇到劫匪的事,他更是说得堪比武林高手大战魔教妖/人,那叫一个险象环生,跌宕起伏。
他说得夸张,可谢良瑾却并未认为他在说谎,因为在谢良瑾心中,她二哥就是如此的英明神武,机智出众。
只是在最后说到江上遇险的时候,江着不小心说漏了嘴,提到了那个被强塞过来的孩子。
话刚出口,江着就知要遭,立刻拿手捂了嘴,同时紧张的四处张望,见附近都没人,这才大松一口气。
少爷可是千叮万嘱不许透露此事,要是被少爷知道了,他真怕被赶回去。
可是谢良瑾却正听得高兴,江着猛然停止话头,她直觉里头肯定有问题,于是便软硬兼施威胁他告诉自己,否则她就亲自去问二哥。
江着再次忍不住想要抽自己的嘴,他怎么就这么嘴贱呢!
不过跟了谢良臣这么久,他也不是全无长进,于是便省去了其中很多细节,也没提有官兵追杀的事,更没说两人一路避着人朝北方去,只说那小孩有多无礼,他家少爷有多心善。
本以为会听到一个十分精彩的故事,哪知却是他二哥好心救了个不懂感恩的小孩而已,谢良瑾抿抿唇,表示自己对这故事一点也不满意,同时也不喜欢这个讨厌的熊孩子。
船上的生活十分无聊,谢石头与赵荷花在最初激动了几天之后,慢慢也平复了心情,不仅时常去甲板上走动,而且还开始琢磨着怎么改善伙食,毕竟天天都吃鱼真的吃腻了。
而这边听说了自家二哥在游学时各种精彩事迹的谢良瑾却兴头不减,她不仅不再满足于坐在船舱边朝外看,甚至觉得站在甲板上看两岸风景也泛泛,若是官船停靠栈桥补给物资,她总要拉了谢良臣去上头逛。
赵荷花觉得女儿的性子越发的野了,不想她去,谢良臣却道无事,还说京中许多闺秀也是不拘着出门的,帮着说好话。
京中闺秀确实是不拘着出门的,但是也不像谢良瑾这样能在码头上到处闲逛,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只不过谢良臣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所以也就没说。
如此行舟二十余天,官船终于停在了上邶码头。
五月的北地虽仍春寒未褪,不过风中也已带着丝丝暖意,街上车马不息,人流如织,河边杨柳也初现绿意,微醺风光已然可见一斑。
更兼此时河面解冻,来往商船、客船增多,不仅码头上搬运货物的力夫大多脚步匆匆,街边店铺也不再悬挂挡风雪的门帘,正门大开。
许多官商家眷、世家小姐也都有了兴致出来逛街,布料店、首饰店,甚至是书肆门口,大多也都停着装饰豪华的轿子和马车,街道上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谢良瑾看着与荣县截然不同的风光,只觉眼睛都不够用了,她紧紧挨着赵荷花,伸手挽着她的手臂,为眼前皇城带给她的富庶印象而有点微微的发怯,小丫头茶茶更是害怕,也紧紧挨在小姐身边。
谢良臣吩咐江着去雇马车,同时把家人引到了旁边一个卖馄饨的小饭馆中坐下,一边让店家上吃食,一边让他们休息一下。
众人一路劳累,船上食物又单调匮乏,早饿了,因此馄饨才上,他们便各自端着吃了。
这一吃才发现,里头的陷竟是脆甜得很,一问才知是猪肉混了荸荠做的,一碗就要二十文钱。
听说这价格,谢石头两夫妻都吓了一跳,在洛河镇,这样的猪肉馄饨大多也就是十文钱左右,没想到京城的物价竟直接翻了一倍!
不过虽是翻了一倍,但他们也不能否认这东西确实味道比洛河镇的好,只不过就是太少了些,有点太过“精致”了。
但为了不丢儿子的面子,两人还是没跟店家抱怨东西太贵,只是最后连汤都喝完了。
那边江着已经找好了马车,谢良臣便带着爹娘去了租住的院子。
这个院子离皇宫不算近,但也不算远,若是坐轿子,大概要走一个小时,若是坐马车,大概只要45分钟,要是骑马,差不多就是半个小时,同时这里的骑马是指控制了速度的那种,不是在街道上飞奔。
这样的通勤时间,谢良臣是可以接受的,再加上周围多是民居,而且算是皇城中产人家,所以治安也还不错,购物也方便,所以即便这院子租价有点贵,但他还是咬牙定了下来。
上次中举之后,谢良臣私房钱大概就有五百两左右,后来他写的话本再版,以及他继续连载,这几年大概也有二百两左右的收入,不过这些钱都被他拿去资助谢明章研制武器去了,所以可以忽略不算。
另外的收入则有家乡的佃租,若将其折算成银子,一年大概有五十两,县里房子和店铺也租出去了,合计一年大概也有一百两。
不过去年他上京赶考,加上此次返乡,他大概也花了差不多一百五十两,所以他手上的银子仍旧只有五百两。
上邶的房价不便宜,一间普通一进的瓦房就要差不多80两银子,而且位置还不好,要是二进、三进带院子的青砖瓦房就更贵了。
像谢良臣这间屋子,若要买下来,差不多就要350两银子,租的话,一年也要30两,而且还是孟彻帮着介绍打了友情价的。
谢良臣原本手上有差不多五百两,这次返乡后,除了回礼以及无法立刻变现的,他额外又收入了大概700两,除去租房子的钱,他现在手上差不多就还有一千一百七十两左右。
这钱看着多,其实在京城根本算不上什么。
譬如现在他们住下来了,家中虽有家具,但是也得买各种日用品,如锅碗瓢盆什么的,再就是置办衣裳,北地天冷,一到冬天更是如此,因此买棉花、买木炭就是一大笔开销,更不用说日常吃饭以及交际应酬了。
谢良臣让家人跟自己进京,也没打算让他们过节衣缩食的日子,至少也得与在家乡时持平,但是因着这里的物价贵上一倍,又全都只能用买,所以说光是养家就是一大笔开销。
偏偏他的俸禄又实在少得可怜。
大融正七品官的俸禄是一年45两银子,禄米45斛,而他是从六品,也俸禄也只比七品官好一点,一年年俸50两,禄米50斛。
一斛五斗,一斗十升,一升大概1.2斤,也就是说他一年禄米大概有3000斤。
粮食是够吃的,不过一般官员还需交际应酬,因此这戏禄米常常会被卖掉一点折成银子补贴家用。
一个官员所有的正当收入基本就是这些了,因此若不是贪官,只靠这点俸禄,要想在京城活下去,那么就只能住租住在很远的地方,这样一来不仅房租少了,平日生活成本也降了下去。
只不过交际应酬仍是大头,所以要是家里太穷,一般官员就不怎么参与同僚间的聚会,当然也就会慢慢被孤立,而要是参加,家中可能就得米饭变稀粥。
这也是谢良臣为什么选择租房子而不是买房子的原因,反正三年后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留在京城呢。
他现在手上虽是还有一千多两,可是其他收入,除去资助谢明章的,一年也才一百多两。
而他还得供养父母,备着以后小妹出嫁,以及自己成亲后也要养家,甚至家中请人干活的例银,这些都是支出,所以手里留着钱就十分的必要了。
盘算完这些,谢良臣真是压力山大,怪不得古代好多清官日常生活过得比普通百姓还惨,真是悲催又悲催。
进了屋子,谢石头与赵荷花两人便开始四处转了起来,然后他们就发现这地方其实比他们老家也没大上多少,那种紧张不安感也随之消退。
这个院子有五间房,每间房还带个小耳房,这点与平顶村不一样。
因为凡是能随便花几百两在京城买二进以上屋子的,一般都非富即贵,所以大多带着下人,因此在建筑的时候就会特地建耳房。
发现房间里头还有小房子,赵荷花倒是满意了点,觉得儿子一年三十两银子的房租总算没白花。
谢良瑾也带着丫头住了进去,一家人放好行李,谢良臣便让江着在家中守好门户,自己与谢石头一起出门采买东西去了。
这一趟大概又花了三十两银子,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他又带了两个人回来,一个是做饭的厨娘,一个是挑水打扫院子的粗使。
两人都是签的活契,每月例银例银各一两,江着和他妹妹江茶茶要多一倍,所以现在这个院子,每年光是请佣人的费用大概就要72两。
果真是生活成本飙升。
不过即便如此,谢良臣也没打算委屈自己。
他从穿过来到现在,五岁开始读书,十八岁考中状元,每天往死里学了十三年,可不是为了受苦来的,他从不是清高的人,也自认既然付出了,那么适当的回报就是他应得的。
只是现在的问题在于,以后要怎么开源?
毛驴上驮着父子俩买的大包小包,等到了家门口,新雇的何大便牵着毛驴进了院子,厨娘万大嫂则抱着箩筐里的菜进了厨房。
原本谢良臣是打算买马的,可是马实在太贵,要好几十两,比房子租金还贵,于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毛驴。
以前世的交通工具来类比的话,良马就是这个时代的豪车,而毛驴就是一般的面包车或者三轮车,既可以用来代步,又能帮着家里干点活。
虽然骑着毛驴看着不怎么英武,不过也勉强算是经济适用了。
而且就算是这样的经济适用,也不是谁都消费得起的。
见儿子又雇了两人,赵荷花先是埋怨,说他费钱,可是脸上的笑却是怎么也藏不住,一看就很高兴。
谢石头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儿子雇人的时候他就没阻止。
而且听两人介绍,他们以前也是在大户人家帮佣的,所以不仅能干,也懂些规矩,谢石头想着他们既然也成了老太爷,老太夫人,那么以后遇到问题还能顺便问他们,算是一人两用了,所以也很满意。
搬家第一天,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下,赵荷花也难得允许丈夫喝了点酒,直到夜深大家才散去。
安排好了家里,谢良臣便去翰林院消了假,准备开始上班了。
现在他已经是正式的官员,因此上班需得穿官服,而他既是六品,官服前头绣的图案便是鹭鸶鸟。
朝廷只按正品来区分了官服颜色,所以虽然谢良臣是从六品,但是也是着深绿色的官服,与正六品一样,至于官帽则与前世电视剧里看到的差不多,黑色帽子上头有一小块凸起,两边则各有一个翅膀。
因着不是朔、望日,同时朝廷也不开大朝,所以谢良臣只去打卡上班就行。
鸡鸣十分,外头天还漆黑一片,完全没有一丝亮光,谢良臣却已经早早起床,等江着给他把官服整理好,再戴上官帽,谢良臣便骑上毛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