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烟(1/2)
虚烟
张盼几步回到房间,果然见那断臂少年在等。
张盼一进门,少年立刻站了起来,开口称呼“长姐。”
张盼点点头,道:“你行动不便,怎么还跟着跑出来,母亲口不能言,身子虚弱,你该在她身边才是。”
少年不吭声,眼圈一红,从怀里掏出一卷布条,恭恭敬敬地搁在桌上。
张盼见那布条血迹斑斑,再看少年脸色,就知不好。
她展开布条,见其上以指血书四字:“当断则断”。
张盼一时没了声音。
少年道:“长姐,他对我们如此,你为何还当他作血亲?”
张盼听了此问,也不知如何答。
她停了许久才道:“在我小时,他还是个好人。”
少年:“你当他是人,他何时当我们是人过。”
张盼:“……”
少年:“我是没你本事,不然何必忍到今天。”
张盼垂眼见布巾,血色时久发乌,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闭了闭眼,站起身,团起血布,塞回少年衣襟。
少年急了,“长姐,你……”
张盼擡手将少年的话摁没了。
“不必再说,”她:“我记下了。”
……
张盼出了门,她步子又急又稳,突截住回身。
屋檐顶上,立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昂首挺胸背着小手,从屋脊的一头走向另一头,走的稳稳当当。
小姑娘低头见着下边的张盼,即停住步子,一屁股坐上屋脊,问张盼道:“你哪来的,怎么在我家?”
她与张盼长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张盼眼珠上翻地盯着她,一瞬不移,一语不发,神色阴森。
小姑娘明显被吓一跳。
她瑟缩道:“你,你别这样,我爹爹马上回来,小心我叫他教训你。”
这份威胁太过单薄,但似乎有效。
张盼偏过头,迎她面站着另一位姑娘,明显比屋顶上的大了许多。
她抽出腰上长刀,质问张盼:“你是何人?胆敢刺杀家主!”
张盼眼神从刀上移开,再有一人五花大绑“咣当”吊于她身前。
此人缺了一手,刚刚又被剁下一足,伤口血流如注,他神色过于震惊,甚至忘却了身上疼痛。
他怔怔向张盼道:“长姐,你……”
张盼垂下眼,她脚旁有一襁褓,内里有一小儿,脖带金环,虎面人躯,啊啊向她伸出手来。
张盼蹲下身。
小儿注意到她,便探着去抓她衣角。
忽再有一手拍拍张盼的肩,张盼回头,见是方虎。
方虎抻着脖子将她前后左右看了个遍,似乎没看出什么特别。
他问:“你独一人蹲在这做什么呢?”
独一人?
张盼看了周围一圈,满满人面。
方虎见张盼不答,便说起自己的事,道:“天晚了,该下一顿了。灶房在哪?你领我去吧。”
他给出一只手,掌心摊向上,等张盼来牵。
张盼擡眸看看方虎,毛须须的额头,猫似地眼睛,像是真的。
她并未去牵方虎的手,而是伸手去碰他的额。
然甫一触,方虎登时化为白烟,与周边所有的虚虚拢成团,滞于原地。
张盼陷于烟团之间……
的确,是她独一人。
——
与张盼所在,隔了几堵院墙,便是张氏家主落脚的院子。
里头不见张士贤,而是程子封,白岩与方虎在这。
方虎抱着个浑圆肚皮,懒懒散散摊在榻上。
一案相隔,程子封居然在教白岩识字。
他提笔在纸上写个“往”。
程子封讲道:“此字多意,一意“到去”,二意“朝向”,三意“旧日”。
白岩边听,边煞有其事的在纸上画了三个圈圈。
程子封看着那三个黑圈,禁不住笑。
他问白岩:“常言道“往事如烟”,这其中的“往”字,是哪一个意思呢?”
白岩擡头看看程子封,再低头看看三个圈,顿时愁眉苦脸。
方虎见白岩犯难,悄摸从桌下探出三个手指尖,搁在白岩眼下晃来晃去。
程子封自然看见了,他挪了张纸,将方虎的指头盖上,道:“不要捣乱。”
方虎悻悻收手,嘴还硬道:“我才没有,你在说什么?”
程子封笑笑,不与方虎争论,回过头来继续与白岩讲“往”字。
方虎见程子封一字而已,拆解极细,掰开揉碎式的讲法,对白岩始终如一的不开窍,若是换了方氏的夫子,早打过好几轮手心了。
而程子封不急不躁,不慌不忙,一意讲不懂,便换个更浅显的说辞,换了数个说辞仍不懂,不懂也就不懂了,态度可谓是极尽温柔。
方虎越来越难将他与话本里的邪仙当作一个。
所以他为何杀我爹爹?
程子封讲完,放白岩模写二十个“往”字,他擡眼向方虎,似有所觉,道:“你想问我什么?”
“……”方虎迟疑半响,话出了口,却是:“你也是这样教我娘亲么?”
程子封:“你娘勤勉聪慧,不需我教,自个便可学成大概,还常常弄点新花样出来。”
啊。方虎摸摸自己以往受苦的手心,有些羡慕。
程子封:“不过,有一点不妥。”
方虎:“什么?”
程子封:“她常问旁人好与不好,好则继续,不好则改。”
方虎琢磨了下,觉得这不像是坏事,于是问:“这哪里不妥?”
程子封:“好与不好,不由旁人。”
方虎:“……”他皱皱鼻子,道:“不懂。”
程子封:“是非审之在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