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2/2)
程子封吃了两粒,道:“葡萄不错,要是能再来点冰镇镇,就更好了。”
他一说来,就真来了。
一个大汉肩挑着担,担挂两桶,近前卸下,桶里盛满了冰,白气森森,没有多少融化的痕迹,一看就知刚从冰库起出来不久。
建的了冰库,自然不是小城。
程子封:“看来我们目的地近了。”
等白岩吃饱冰葡萄,程子封才问那冰户:“老兄,易城何在?”
冰户手指前方。
那处原本空无,隐隐现出一座城。
贞三不乐:“和你出来,真是省事。”
程子封笑笑,“走吧。”
四人行到近前。
这城墙面不高,砖头残破,黄色的培土外露。
门楼正中刻了“易城”二字,被风磨了许久,都有些看不见了。
舒念:“这城怎么如此破败?”
贞三不:“修城花费不少,为的是防敌,若知不会有敌来犯,自然省了。”
舒念:“说的好听,我看是你们易氏抠门吧。”
贞三不:“少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旁人或许,我可不。”
舒念不阴不阳,呵呵两声。
贞三不:“……你什么意思?”
舒念:“字面意思。”
“敢说我抠门?”贞三不直接上手,“把那色料还来。”
“不。”舒念躲道:“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两人你夺我闪,掐起架来。
程子封对此早习以为常,任由两个家伙在后打闹。
他走近城门,见门口石像旁蹲了个童子,约五六岁年纪,手拿六枚铜钱,来回在地上丢着玩。
“你是谁家的?”
程子封弯腰同童子说话,童子头也不擡,一副完全听不到的模样,不理人。
程子封:“……”
他直起身,往城里望望。
这城门大开,没的守卫,没的隔档,内里一览无余。
要说这城冷清,不算合适。
城门直通的主干肉眼可见有大排人席地而坐。
然要说热闹,也不尽然。
听不见人声,只有签筒摇签哗啦啦地响从幽深的甬道里溢出来,多少有些诡异。
白岩也蹲下身,瞧着童子来回丢了好几次铜钱,问:“你在做什么呀?”
那童子竟擡了头。
他看看白岩,再看看后来的贞三不和舒念,开口道:“外人。”
他吐字过分清晰,没有半点幼儿的含糊乳态。
童子仍不睬众人,自问道:“这些外人从哪来?”
铜钱出手,现出卦相,童子扫一眼道:“哦,从彭东而来。”
“如何来的?”
“哦,车马之便。”
“为何能来?”
“哦,原来有一人是同族。”
“这同族是他吗?”童子指了白岩、舒念和贞三不,依次用铜钱问了。
得了答案是贞三不后,童子终于正眼看人,说了句交流的话。
“叔叔平常用什么卜?”
叔……叔叔……
贞三不摸摸鼻子道:“和你一般,用铜钱。”
谁料童子挤出个皱眉撇嘴的神色,嫌弃道:“叔叔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用铜钱呢?”
贞三不:“……”
童子沉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叔叔赶紧精进技艺吧,这样偷懒可不成。”
贞三不莫名遭个童子教育,还未及反应,舒念就替他不平道:“占卜以准与不准为要,用什么不必拘泥吧?”
童子道:“真是外行。”
舒念:“如何外行,请你讲讲。”
童子两眼这才移到舒念身上,上下打量。
舒念莫名两肩一紧,有种被人扒开看透的悚然。
童子道:“我同叔叔讲话,叔叔还没说什么,你先忿忿不平,为什么?”
他自丢了铜钱看看,“哦,原来是命定啊。你对叔叔一见就……”
舒念猛冲上前,一把捂住童子的嘴,咬牙切齿道:“不是让你说这个。”
童子嘴巴被捂,哪里肯依,“呸呸呸”地往舒念手里唾起了口水,惹的舒念赶紧撒开了手。
童子道:“易氏卜法,以六爻为基,先训龟甲、蓍草、铜钱、手卦,学成之后,还有表、里、命、运四系待通。”
童子指贞三不道:“叔叔这么大年纪,同我一般进度,不是偷懒是什么?”
舒念:“……”他转去问贞三不,“他说的是真的?”
贞三不点头,“只是……”
舒念:“只是什么?”
贞三不:只是这学法是对易氏嫡系而言,旁的子弟择一即可。这孩子如此年幼,已修到钱卦随问随知,又是嫡系,我不该不知啊。
而且,怎么感觉这小子有点熟悉。
城楼钟响,报了时辰。
童子拈起铜钱,起身打打衣上沾染的土,道:“我该回家吃饭了。”便拖着两板鞋子,往城里走去。
贞三不在后追问道:“请问是同族哪位子弟?”
童子回头:“姓,氏族所赐,名,父母相予,都由不得我选。若想称呼,还是依我自起的号吧。”
舒念:“什么号?”
童子:“世事万千,信手拈来。唯一需我花功夫去卜算的,天而已。”
贞三不听了这话,顿时有不好预感。
童子吧嗒吧嗒曳鞋而走,声音远远抛回,“号“占天”是也。”
舒念:“……”
贞三不:“……”
……
舒念:“你小时候真臭屁。”
贞三不:“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