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2/2)
鼓包道:“你可知我们身在何处?”
白岩:“泡泡上。”
鼓包:“我们身在其上,它又不停在动,终有一日,它会走向寿命尽头,就如此一般……”
鼓宝撞向白岩,白岩身外的小泡“啵”得裂开,散成些细小的水沫。
鼓宝:“待到破裂之时,天、海、鱼、我,都将不复存在。”
小白花倚了过来,问:“那该如何是好?”
鼓包蹲蹲,点点身下道:“此鱼集众生智慧,纳万千道法。我综览全通,算是寻到了救世之法。”
小白花:“那不就好了吗?”
肿包:“可这救世之法,需得在世外施展。我身在天地之中,若想跳至世外,只有打破壁面一途。”
白岩:“啊。”
鼓包:“壁面一破,此世即灭,为救世,则先灭世,这怎么能行呢?”
白岩:“说的是呀。”
鼓包:“我方才在悟的,就是看有没有解困之法。想了许久,遇见你来,才有了一点头绪。”
白岩:“什么头绪呀?”
鼓包:“天命运行,首尾相接,完完整整,严丝合缝,若想不伤大局偷溜出去,需得制造‘错误’。”
白岩:“什么是‘错误’?”
鼓包:“不当死者死,不当赢者赢。有了错误,便有了破绽。可惜我虽得悟,但来不及了。”
白岩仰头,透明壁面现一道裂缝,水泡从中裂开,到了寿数尽头。
天与海,顷刻消失。
没了容身之处,鱼亦四分五裂,鼓包破开,落出枚石子,晶晶亮,莹莹辉。
一人从石子中现出身形,托了小白花在手。
他将白岩变了回来,笑道:“是你啊。”
程子封划破水膜,入到其中,见了任己身旁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推了白岩过来,道:“看好点。”便化回星石,钻入锦囊。
程子封接住白岩,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他们二人并肩,立在漫无边际的海浪之上。
脚下浮起栈板,细细长长,伸向远方。
程子封牵着任己,沿栈板慢行。
白岩:“我们去哪?”
程子封:“去虚境的最深处。”
来往潮汐翻涌,大浪滔天。
卷一潮金银,一潮珠翠,一潮华服,一潮朱宅……
功名利禄尽数铺陈眼前。
浪起时遮天蔽日,既如拥抱,又似胁迫,满眼除去奢迷,再无其他。
浪落时寂寂无声,拍在栈板左右,也仅是水沫而已。
幻相一一摔落,潮退沙流,这塑造万万梦境的大魇终于显露真颜。
白岩听到了一层声音,雷雷如震鼓,咕噜咕噜,似喉管厮磨。
水的深处涌上许多散骨,海水变得粘稠拉丝,像是一锅浓粥。
潮越涌越烈,骨节开始出现腐蚀痕迹,腥臭的味道泛了上来。
这哪是什么海上,更像糜糜胃腔。
腐液四溅,程子封衣上也现了烧灼的窟窿。
他一手握着白岩,而白岩另只手则握着剑。
程子封:“刺一下试试。”
白岩笨拙地擡起剑,小心谨慎地戳了一下空气。
他明显是仿照程子封的招式,可惜剑势既软又绵,像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白岩:“这样吗?”
程子封:“快一点。”
白岩又戳了一下,剑梢抖抖的。
“好多了。”程子封:“再大一点力。”
白岩再来了一下。
“很好。”程子封表示满意。
栈板尽头,一样黑色巨物破海而出,扬尾一甩,啪拍在浪上。
巨浪成幕,一击震碎栈板。
程子封带白岩跃至虚空,在高处俯瞰,窥得巨物全貌。
大魇沉在海下似一道深渊暗谷,寄生其上的珊瑚虫草呼云送雾,拼出个鱼形。
大魇嘴微张,海底深处生了一个黑洞。
海水卷涡,中心崩落,大魇现了一头。
尖嘴,长须,蝠翅,口内生螺旋细齿。
程子封笑:“真是生的不讲究。”
他们二人如吊悬的鱼食,大魇试图跃起,被庞大的身躯拖累,姿态笨拙,频频失误。
白岩碰碰程子封道:“是要我来吗?”
程子封点头,“梦魇擅幻梦三千,可造万种意象,其本体藏于意象之中,需一击得中。你看得到吗?”
白岩歪头瞧瞧,“嗯。”
程子封:“它的本体是什么?”
白岩:“一截红线。”
程子封:“若是失败,你我就只能腹中再见了。”
这恐吓很有效果,白岩肉眼可见的紧张。
程子封从他的表情得到了奇怪的乐趣。
乐过之后,他冒了些好话出来。
“别怕。”
“失败也没事。”
“还有我呢。”
三连送出妥妥保证,与之前的话含义不一。
“啊。”白岩反应过来了,他是故意的,在使坏。
白岩用了点力气,捏捏牵着的手。
程子封心安理得地收下这过分轻松的报复。
经过不懈努力,大魇终于跃起,丑陋的外形在飞起的刹那,换了一副面貌。
它通体晶莹,内里烟粉,似一尾灵动剔透的鲤。
乌黑的云卷大浪被它一尾甩开,顿变风平浪静,平稳稳地躺于夕阳下,染上一层暖橙。
连逼近的死亡,也变得曼妙起来。
程子封向白岩道:“来吧,就像刚才一样。”
深海怄烂的泥巴的味道贴了上来,大魇的利齿就近在咫尺。
白岩送出了剑,剑势像有着既定的轨道,平顺地滑了出去。
他刺中了红线……
以及红线之后的,程子封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