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1/2)
彭城
到了码头,众人下舟。
迎面高门,上挂两盏红彤彤的鱼形花灯,硕大无比。
人从下过,即度上一层红影,变得面色红润,光彩怡人。
过了门头,眼前更是大亮。
街巷亭楼,小桥流水,处处点着花灯。
红的粉的紫的,满是这样的颜色,搅和在一起,略有些俗气。
然一旦适应,这红粉紫虽还是之前的色调,却透露出某种朦胧暧昧的情趣,湿漉漉,水淋淋……
来往美人如云,个个敞胸敷粉,脸蛋和胸脯一个赛一个的白腻。
身披绫罗,发绾珠钗,轻莲漫步,摇曳生姿,一身配饰叮当乱响,加上雅筑轩窗漏出来的管萧呜咽,琴瑟和鸣,好一出精彩乱斗。
程子封没走几步,便觉眼疼耳疼。
本有艳女冲他而来,见他脸黑个八度,眼珠一转,换了个人。
她手持罗扇,半掩朱唇,眼眸黏黏腻腻粘上陶昭远。
“公子,”艳女呵气如兰,“舟车劳顿,可愿到我处歇息?”
这话刺到任己神经。
他一步向前,握上陶昭远腕口。
艳女往下一瞟,心领神会。
她盈盈下拜,“叨扰。”转身便走,绝不纠缠。
待女子走远,陶昭远:“松手吧。”
任己反握的越紧,“你挣的话,我就松。”
陶昭远:“……”
他手未动,任己手亦未动,便如此牵着,走在街市之间。
程子封浑身叫嚷着不爽,一马当先走的飞快。
沿途男男女女通通避让,兜售金钗玉饰胭脂水粉的小贩也不敢拦他,唯独一位宽脸掌柜立在当街,拦住他道:“公子,买个灯笼吧。”
程子封止步擡眼上瞧,高耸灯架上齐刷刷地挂着一排排灯笼,上红中粉下紫三色,样式有精有简,有大有小,俱是鱼形。
程子封问:“这灯笼有什么用?”
掌柜:“若是旁人问起,我定告诉他可送佳人一搏欢心,但公子相问……”掌柜咧嘴笑道:“可猜谜。”
程子封:“什么谜?”
掌柜:“这街上在售灯笼拢共一百零八个,笼里夹一百零八张彩笺,其中有三十九张写谜面。谜底为一乐子,贵客若有心,可收来解解看。”
程子封:“解了又如何?”
掌柜:“此处向北有座花园子,三蕊娘坐镇,贵客拿了谜底去她那对上一对,若是无误,可向她提一问。”
程子封微眯了眯眼。
掌柜道:“此问必有解。”
“……”程子封:“你为何特意告知于我?”
掌柜:“此地满城佳人,纵情欢愉,不需任何代价,公子路过眼都不眨,可见心有牵挂。做生意,多少要会看人嘛。”
程子封:“好,你人看的不错,灯笼我买了,什么价?”
掌柜顺手提起个巴掌大的小紫鱼灯,道:“如此一个,价八百两白银。”
程子封:“……”
他身上只有三十零碎,还是从白岩那薅来的。
掌柜:“但公子即是贵客,当区别对待,价八千两。”
程子封“呵”笑了声,“那你这所有灯笼,价几何?”
掌柜:“灯笼三色有差,紫次于粉,粉次于红。其大小亦有差,小不如中,中不如大。贵客真要所有?”
程子封:“当然。”
“这合起来,可是天价。”掌柜:“贵客要是拿不出,我这有件事相托……”
“不必了。”程子封截断掌柜话头,“我拿的出。”
掌柜:“……”
程子封:“金可否?”
掌柜面目扭曲一瞬,速恢复正常,接道:“自然自然。”
程子封一翻掌,掌心现出金元一对。
掌柜:“这……”
程子封:“拿。”
掌柜两手取了,再看程子封掌上,又出金元一对。
再取再出,真真正正取之不尽,拿之不竭。
掌柜上上下下取了百八十回,脚边堆的满是金元,累的气喘吁吁,他摇头挥手直道:“歇歇,歇歇……”
程子封:“我可着急。”
他手掌微倾,金元如浪潮一般,倾泻而出。
整条街道顿时塞满金流,那灯笼铺子所在,霍然隆起一座金山,醒目异常。
任己和陶昭远循山而来,只见灯笼铺子掌柜怀抱金元,在金山下跳脚,呵斥他人:“我的,都是我的!不许偷拿!”
他们再问程子封行踪,已拿齐谜面,往花园子去了。
陶昭远叹:“真是速通。”
任己:“这花园蕊娘听起来就像陷阱,我们不必去吗?”
陶昭远笑:“你真是不了解你这位师祖啊,南山君一向强运,他所选的,即是最优解。”
任己:“难道没有例外?”
陶昭远:“即便不是最优,在他选的这一刻,也会变作最优。”
任己:“……”
他想了想道:“那这意思是,我们等着就成?”
陶昭远点头。
等可以,但干等的话就太无聊了。
任己手悄悄下移,从腕口到了手心。
陶昭远:“……”
任己:“还不挣吗?”
陶昭远:“……”
任己就此牵住陶昭远的手,行到桥下岸边,一棵大树旁。
四周无人,唯三两小星,挂在天际。
这景色眼熟,令任己想起曾经差不多的地方。
他侧首,看见陶昭远纤长的眼睫。
他的视野与记忆中不同,高了许多。
任己:“我曾问过你一件事。”
陶昭远闻言擡首,看向他。
任己:“仙人寿几何。”
陶昭远:“……”
任己:“你答了,我又问你,凡人呢?”
陶昭远:“……”
任己:“百岁稀矣。”
陶昭远垂眸。
任己:“我当时只觉得不好,如今想来,凡人短寿,却经变化。”
陶昭远:“你想说你变了?”
任己:“我还以为很明显呢,曾经的我总是擡头望着你,现在……”
任己特意与昭远比了比肩,高下立见。
陶昭远:“……”有点不爽。
任己:“还不止。”
陶昭远:“还有什么?”
任己:“以前我想要什么,总是又哭又求,盼着旁人可怜我,而现在……”
任己向陶昭远道:“我总是得寸进尺。”
陶昭远:“……”
任己正色:“是你主动来见我的,昭远。”
陶昭远下意识退远一步。
他与任己手还牵着,晃晃悠悠在两人之间,似是桥,又似绳索。
任己握的并不紧,他甚至松开指关,只虚虚托着陶昭远的手。
“我再问你一回,”任己:“不挣吗?”
“……”陶昭远侧过脸,眼也避过,唯独手像是被束缚,老实停在原处。
任己:“就那么重要吗?你想让我记起来的东西。”
陶昭远:“……”
任己:“甚至令你配合到这种程度。”
陶昭远擡眸,“嗯。”
任己:“……”
他妥协了,道:“好吧。”
闭气术解开,闻到陶昭远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香,任己闭上眼,身躯一软。
陶昭远扶住了他。
——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