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存(2/2)
陶昭远从车中探头,道:“南山君,停一停吧。”
程子封左手持剑,右手抱人,周围剑气四溢,一地碎石烂偶。
他道:“我在生气。”
陶昭远:“看得出来,可你这么一直乱戳乱捅,也不是个办法。”
程子封“哼”一声,罢了手。
贞三不立在房梁,远远向这头招呼:“桃花兄,难得再见真颜。若不是你,我得在水里泡上一阵了,多谢多谢。”
陶昭远回:“你还是这般不着调,早知不拦,让你泡上一会。”
贞三不连道:“别啊别啊。”
亲友再会,叙旧三两句话足矣。
陶昭远一敲车框,厢体四壁向四面延展,就地铺开席子。
三人围坐一起,先看白岩状况。
翻翻眼皮,动动手指,白岩呆呆愣愣全无反应。
在这的只是一具空壳,他的神识被带入更深的虚境了。
贞三不:“怎么回事?”
程子封:“被骗跑了。”
“啊?”贞三不:“那怎么办?”
程子封不答,他看向陶昭远。
陶昭远垂眼,任己枕他腿上,正睡的深沉。
贞三不:“他这是又着了谁的道?”
程子封:“还能有谁?
贞三不意会,转向陶昭远:“诶?”
陶昭远:“你怎么知道是我?”
程子封:“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会令他毫无防备。”
陶昭远笑:“说的也是。”
程子封:“为什么?”
陶昭远:“你该知他记忆有缺。”
程子封:“不错。”
陶昭远:“你也该知我曾有一把剪刀。”
程子封:“……”
陶昭远:“此剪可剪情,亦可剪忆。”
程子封早猜到,“是他自己剪的吧。”
陶昭远颔首,“凡事一旦发生,总有留痕。虚境虽是梦,脱不去现实之影,或者说它其实另一个扭碎重构的现实。”
陶昭远垂眸向任己,“他每入一回梦,便会想起数段忘却的记忆。”
程子封:“他自己要忘,你逼他想起做什么?”
“所记不全,浑浑噩噩而活,”陶昭远:“岂非醒着作梦?”
程子封:“不好吗?”
陶昭远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不好。”
程子封:“中意你这等无情之人,任小子真是可怜。”
陶昭远不仅不驳,反而赞同:“是啊,可怜。你为他叫屈,莫不是同病相怜?”
程子封:“……”
贞三不看看程子封,再看看陶昭远,扇子一敞打开呼呼风道:“我懂了。”
陶昭远:“懂什么?”
贞三不:“如今这虚境中,除了我白小师叔,还陷了任己。你这么不慌不忙,定是胸有成竹。”
陶昭远闻言,笑了笑。
贞三不:“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我猜错了?”
陶昭远:“半错不错。”
贞三不疑:“怎么个半错?”
陶昭远:“不忙问,我有事要先请教你。”
贞三不:“何事?”
陶昭远:“问一问干预之果。”
早先为避灭世之祸,玄武耗尽毕生所修,出了四辞,作干预之引。
“难存、难续、难始、难终。”
桃花君应“难存”,他带回任己,授他以正,若非中途毁道,任己早几十年便该成圣贤之身。
如今中插一杠,结果难测。
陶昭远问:“我等干预,是否起了应有之效?”
贞三不:“还未定。”
“还未定?”陶昭远:“世人皆传,你占得天命本相,解透命轨,未来尽写于南山忘了崖。那日见面,你也曾洋洋得意卖一句卜辞给我,怎又未定了?”
占天君不答反问:“世人都传,我将卜辞写于何处?
陶昭远:“忘了崖。”
占天君:“忘了崖为何称忘了?”
陶昭远轻眯了眯眼。
南山前黑崖,若当日有人入山,必显其名,次日定褪,除此之外,再难有一字加于上,故称“忘了”。
陶昭远明了,“你写辞是真,难道忘了崖是假?”
占天:“不错。”
忘了崖是假,那南山又有几分真?
陶昭远看眼程子封,道:“看来这与我关系不大,我不问了。”
他道:“那你占得天命本相又是真是假?”
贞三不:“真的。”
陶昭远:“天命本相为何?”
贞三不:“是一本……”
陶昭远疑而复道:“一本?”
贞三不擡头看天,晴空万里无云,不见雷影。
看来在这虚境之中,可说。
贞三不:“是一本书。”
“书?”陶昭远左右思量,喃喃:“怪不得。”
陶昭远:“既然是书,定有结局。”
贞三不:“当然。”
陶昭远:“你也定然看了。”
贞三不:“生性好奇如我,怎能不看?”
陶昭远:“那我只问你,任己的结局如何?”
贞三不双唇一碰,“死。”
陶昭远眉头一收。
贞三不还笑:“人仙魇,谁能逃一死?他死之时,无有恶名,无有罪名。”
“……”陶昭远道:“好吧。”
贞三不:“说起书来,叫我想起一事。”
陶昭远:“什么?”
贞三不:“我在那秦地良县曾见过一本小册,名桃花传奇。里头写你开办酒会述的实在详细,连无斑师伯将酒全部喝空以致于会上无酒都写到了,简直同亲历一般,真不知这位作者闲闲居士是从哪听来的?”
陶昭远:“自然是我告知于他。”
贞三不拍手道:“原来如此……欸?”
“实不相瞒,”陶昭远:“我目前与他们算是一伙。”
程子封:“你为的什么?”
陶昭远:“为来见你。”
程子封:“看在过往情面的份上,我已经耐着性子陪你耗了不少时间。”
陶昭远笑:“那可真是多谢南山君了。”
程子封:“孟章在时,你来过彭地,也曾探过虚境。我现急着救人,没太多时间与你兜圈子,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少见你如此焦急。”陶昭远果然直接道明本意,“南山君,请应我一件事。”
程子封答的毫不犹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