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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罪恶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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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罪恶人

面对此等情境,程子封少有的犹豫。

他仔细查看白岩身周,在各类灯骨纸碎间发现一具倒地的男偶。

男偶手脚弯折,头颅倒置。

当程子封眼神移到它面上时,男偶嘴巴嘎嗒一动,“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鬼魅,程子封一剑破空,贯穿男偶口颌。

木偶裂成数件,破损之处莫名涌出大水。

程子封剑势落入水中,“噗通”一响。

同是“噗通”,一尾小鱼从任己腿间跃入水中。

任己闻声低头,见自己裤腿挽起,两足光裸,踩在溪底暗石,水面没过了膝。

任己看见自己倒在水中的影子,是年轻时的样貌。

奇怪,他想,我又从未老过,怎会觉得年轻……

他擡起头,望望远处。

山间有宅,宅前有林,林开桃花,粉如云。

而这,是后山腰的小溪。

哦,任己想起来了,他是在捉小鱼来着。

太阳晒的暖洋洋,任己伸了个懒腰。

他自言自语道:“得赶紧,不然那人要来抓我了。”

“谁要来抓你?”

任己闻声浑身一激灵,一块石头样的物件从他袖子滑脱,落入水中。

是血珀。

任己慌忙去捡,脚下一滑,正脸朝下,“啪”摔进水里。

桃花君:“!”

直到被捞上岸,任己全程双手捂脸。

桃花君:“做什么?”

“好糗。”任己:“没脸见人了。”

桃花君忍不住笑两声。

他问:“今日的书念了吗?”

任己这就不觉得丢人了,他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没有!”

桃花君:“怎又不念?”

任己:“在宫里,我是太子,主业是读书。现在在荒郊,我是野人了,捉鱼打鸟才是本行。”

桃花君笑:“瞎说什么。”

“才不是瞎说呢。”任己:“人上有身份,一个身份要做何事,条条框框早就定好了。”

桃花君:“谁定的?”

任己:“人生而分贵贱,非要说的话,便是命定。”

“命定。”桃花君复了这两字,道:“那你的命定是什么?”

任己哼哼道:“在下别号小恶君,若得大位,暴君舍我其谁。也就是你把我掳走了,害我变成荒郊野人。这天下算是走了狗屎运,得了一线生机,你怎好意思再叫我做越轨之事?”

桃花君笑道:“什么歪理。”

他两掌一拍,原地展开书屋,铺席落岸,高高架上置无数书简。

桃花君手一扬,从架上飞出一卷书册,落他手上。

展开看看,应该是没读过的,转而递给任己。

任己扫一眼,认出是中庸某节。

他两手一背,“你这家伙怎么不听人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要我念书?恶人已是难缠,难道你想让我作满腹道理的恶人吗?”

“不是。”

嗯?

桃花君:“你不是恶人。”

任己:“……”他低下头,接过书简。

桃花君:“不仅不是恶人,或许还是圣贤。”

任己:“喂!这就吹的有点过头了吧。”

桃花君只是笑。

任己看着他,问:“你为何能认定我不是恶?”

桃花君:“所谓善恶,不过是他人以为,何须在意?”

任己:“你不也有正邪之分?”

桃花君道:“我的正,只束己。”

任己:“……”

桃花君:“你究竟是何人,要走何路,需得你自己来定。”他点点任己手上书简,“而天下道理,落笔成章,你能踏上的路,全在此处了。”

任己:“……”

桃花君笑:“有心思念书了吗?”

任己捧着书简诵道:“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

大段文言徐徐念诵,先昏昏点头的不是别人,而是旁听的桃花君。

任己觉察。

他放下书简,以手托腮,看桃花君小鸡啄米,不自觉微笑。

他早不必看简,顺畅接着: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

他袖口一动,血珀自行脱出,就要往桃花君身上跃。

任己擡手扣住,阻止了它。

他想,同生共死,并肩而行。

我还做不到,便不能将它给你。

但总有一日,我会问你想不想收下。

——

任己睁开眼。

他裤腿挽起,两足光裸,踩在溪底暗石。

一块石头样的物件落入他两腿之间,“噗通”一响。

血珀沉在水下,色泽鲜红。

任己弯腰去捡。

他伸出的右手臂上,有三道明显的伤口。

那狭长的缝隙里,探出了紫色的枝蔓。

任己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刃口贴着皮肉。

他将枝蔓连同血肉一并削掉。

尖锐的痛,与刃口冰凉的触感,清晰地刺进了脑袋。

“嘶。”

任己轻轻吸了口气。

削掉的皮肉落进水里,随溪水流走。

他的胳膊眨眼恢复如初。

忽有人从岸上问:“任己,你在那儿做什么?”

“……”

任己答:“我在捉鱼。”

——

一道剑光劈来,将流水断成两截。

左浪幻花枝,右浪化竹影。

任己手握纸碎一洒,花枝竹影间蝶影重重。

其间一只飞离蝶群,停在任己肩上。

任己呼气以送。

蝴蝶离了任己,飞至廊下。

此处摆席摆案,案上又摆酒摆食。

蝴蝶落在酒瓶的圆口,两翅振振,洒下少许金鳞粉末。

粉末入瓶,瓶口内生一截细枝,枝头徐徐结出个桃果。

果子由小变大,由青变粉,拉弯枝头,“咚”一声掉在案上。

它咕噜咕噜恣意乱滚,被一指止住势头。

桃花君点中桃果,面上还有些惊讶。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连他也分不清孰幻孰非。

桃花君:“练得很好了。”

任己回过头。

桃花君倚案而坐,“只是你精的这几样,我怎么越看越眼熟。莫非你是想取我而代之吗?”

任己心想怎么可能,口中却道:“不行?”

“……”桃花君笑:“的确,没有不行的道理。”

任己又练了几招,心思不在,没多少乐趣。

他草草收尾,回到廊下。

桃花君被他脚步惊醒,刚才这么小会,他又睡了个囫囵。

“你为何时时在睡?”任己:“损耗那么大吗?”

“嗯?”桃花君:“什么损耗?”

任己眼神落在桃花君右臂,那处遍布刀痕。

“哦,这个。”桃花君:“不至于,更何况已经过去很久了。”

任己低头不语:“……”

桃花君品品任己神色,“你很在意?

任己:“嗯。”

桃花君:“削皮刮骨,对小孩子来说果然太刺激了。”

任己无奈,“痛得又不是我。”

“胡说,”桃花君一指点住任己的胸口:“我看你这也没少痛。”

任己下意识屏息。

“有你这份关切,我便不亏了。”桃花君收回手道:“再说那魇鬼一次就拔了干净,你我运气不错,少受几回罪。”

任己:“我可不想再有第二回了。”

桃花君:“我也不想。”

两人说着话,桃花君又有些困倦。

任己看他乏了,拍拍手。

原处递过来枕头小毯。

任己拉桃花君道:“一起睡吧。”

桃花君躺下身,睡意反而飞到九霄云外。

他见任己以手撑头,面向他侧卧,领口乱了,掉出来块红通通的石头。

桃花君:“这是?”

任己低头瞧瞧,将血珀握在手上,“我母亲给我的,算是她定情信物吧。”

“定情信物。”桃花君复道:“真巧,这也有一件。”

任己:“……”

他问:“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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