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2/2）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蒋诵眼圈泛红，她吸吸鼻子，想笑，却牵扯嘴角剧痛。
“是我。”
短暂的沉默，他问：“你在哪？”
蒋诵坐在银行的铁质长椅上，旁边就是巨大的落地窗，她捧着电话，看到自己的倒影。
额头贴着纱布，脸颊肿得老高，泛着大片的青紫，胳膊也用薄木板固定，吊着一根绳子挂在脖子上。
很狼狈，很惨，丑得不像她。
垂眼，看自己的鞋尖，“你看一下短信提醒，我刚才给你打了一笔钱。”
“什么？”他听不懂。
听筒里一阵窸窸窣窣，她心跳加速，手紧张地攥紧，“收到了吗？”
过了很久，他才说话，语气冷极：“蒋诵，为什么偏偏是四十万。”
“我找他们要回了你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我的东西，钱吗？我收到了，然后呢？”
蒋诵想笑，却笑不出，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他声音之后，所有的伤口都好痛好痛，可怎么办呢，她虽然是不被期待地来到这个世界，但是关于人性该有的也一样不少。
她也有自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被他看到一次就够了。
“你之前说，全款买房子的话还差四五十万，加上这些差不多够了，可以去买了。”
沈灼沉默很久。
他连夜赶来陌生的城市，去她生活过的家，可惜那里的窗口一片漆黑，他站在门口等了一夜，直到对面的女主人开门，门口的黑影吓了她一大跳。
捂着胸口念：“哎呦，这两天怎么回事，总有人来找呢。”
沈灼看她面善，疲惫地问：“除了我还有别人？”
女人边抵门边说：“对啊，前几天有个小姑娘，瘦瘦白白的，和你一样，也是站在门口等。”
沈灼知道是她，用力压下急切和激动。
“她等到了吗？”
女人露出笑容，“等到了，她是这家的女儿，放暑假回来刚好赶上爸妈回村里了，还是我帮忙打的电话叫他们回来，这会儿……”她想了想，“好像一起走了，不知道是去旅游了还是回村里避暑了。”
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他早该知道的。
从很久之前就感觉到她的变化，过年那天在灯会上一定也看到了家人，回去之后那么哭，她当时在哭什么呢？
是哭不能和家人一起过年，还是……
算了。
这些都不重要了。
“钱我不要，我只要你，我现在就想见你。”
就算她变心了，不爱了，他也存了自私的心，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人，卑微的连自己都讨厌。
蒋诵默默流泪，看不清落地窗上的狼狈的倒影，“现在还不行，你可以等我吗？”
和她预想的不一样，沈灼马上回绝。
“等不了，我现在就要见你。”
蒋诵缩在椅子上，身体所触的一切都透着冰凉和坚硬，她觉得心也一路凉下去，沉入深不见底的冰层里。
“现在不行。”
沈灼很有耐心，就算到这种地步，他还是语速缓慢，说出的话像复上一层咒语，“蒋诵，就算你不计前嫌，还是决定回去和家人一起，我也想再见你一面。”
蒋诵一直摇头，世界变得安静，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痛苦里带着决绝，“我要你选，是马上见我，还是不见。”
蒋诵眼泪止不住，濡湿了下巴贴着的纱布，银行的大厅经理早就注意到她，办完业务也不走，对着电话一直哭，轻声走来，担忧地问：“女士，需要帮助吗？”
蒋诵擡头，脸上的青紫和伤口触目惊心。
她捂着话筒，小声说：“不需要，谢谢。”
然后低头，独自挣扎在这绝路里，终于吐出一句：“我不见你。”
“好，好，好。”他连着说了三个好，甚至还笑了一声，语调不再是她熟悉的那种温和，仿佛回到最初见面的时候，冷硬，无情。
“蒋诵，我们分手。”
蒋诵愣住，忍回去的眼泪又落下来，她哽咽着说：“你真的不能等我吗？我很快的。”
“不能。”
“好，对不起。”
蒋诵挂断电话。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她应该什么都不怕的，可心里还是怕，相似事沉积在记忆深处，当年在东林因为她被打，他差点把他爸打瘫，差点把自己打进去蹲监狱。
这次她的伤更重，是用她自己的方式结束这件事，可一切都是未知，她总是低估他对她的感情。
为什么不肯等她，等她养好伤，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他身边，重新开始呢。
一瘸一拐走出银行，手机再次响起。
还是他。
“分手也行，我们退回以前的关系，我还是你哥，我这当哥的攒够了钱买房子，总要给妹妹留一间。”
蒋诵说不出话，只听他说。
“我既然认你当了妹妹，不管你走到哪，长到多少岁，我都是你哥。”
太阳躲进云层，有风吹来，蒋诵站在灰石板的马路上，汽车鸣笛和城市的喧嚣一齐向她涌来，她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只要再给她一点点时间就好。
公交车停在旁边，车门打开，机械的报站声顺着潮湿的空气传过来，街道名被电话那端的男人捕捉到，她听到拦出租车的声音。
“去同光街68路公交车站点，在原地等我，电话不许挂。”
蒋诵白着脸看旁边的站牌，和他说的一字不差，心跳开始加速，旁边两个高中模样的女生一脸担忧地走过来。
“姐姐，你没事吧？这伤是被谁打的，需要我们报警吗？”
另一个女孩附和：“对，不要害怕，我们一定会陪着你。”
“没事，我没事。”蒋诵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见电话又打进来，直接关机，因为手一直抖，手机滑落，刚好掉进下水道的空隙里。
刚才说话的女孩惊叫一声，迅速从斜挎的小熊包里拿出手机，安抚蒋诵，“姐姐不要着急，我打119，很快就来。”
伸过去的手却落空，她转头，旁边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