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2)
第六十九章
蒋诵发现,也许这就是血缘的诅咒,就像他们当初伤害她一样,她也能很轻易地伤害他们。
午休时间去食堂晃悠,坐在最显眼的座位上,抱着肩膀看窗口,直到里面的女人再也笑不出,无心应付学生的热情。
空闲时间则去找蒋大呈,从小区物业追到装修公司,最后到食品加工厂,这是他三天前换的工作,开车去各超市送货。
她也知道蒋鸿儒什么都不知道,作为金贵的独子,不管家里发生多严重的地震,都和他无关,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享受人生。
他偷偷交了个女朋友,不是学校的学生,而是两条街外的发廊小妹,染着一头不羁的红发。
某个傍晚,她走在路上,和蒋鸿儒走个碰头。他个子很高,脸上长了一堆青春痘,怀里搂着女朋友,嘴里碎碎地说着什么,手顺着腰向上捏了一下胸部。
她听到女生骂他:草,瞎几把摸什么。
蒋鸿儒又过去捏了几下,笑嘻嘻地说:“你不就爱这个么,装什么。”
蒋诵一直看他,看到他随意瞟她一眼,又丝滑地移开,像见到陌生人一样,大概是没认出这是从小欺负到大的姐姐。
过了几天,徐丽华主动找她。
“钱是真没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岁月静好的泡沫被戳碎,中年女人的脸上又现出熟悉的厌恶表情,她眉头紧锁,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一堆骂她的话。
蒋诵倚在大树下,细碎的光影照在她脸上,迷幻又不真实。
“当初你们要钱的时候,他也没有啊,卖了房子又欠了外债,你知道我们怎么熬过来的吗?你不知道北方的冬天可以冻死人吧”
徐丽华没耐心听她说这些,再次遇到早就在生活里消失的人之后,她感觉身上披着的美好被一层层扒下来,连筋带血的,疼得她彻夜难眠。
本来已经原谅她了,现在恨又翻腾着涌出来。
她咬牙切齿,“你自甘下贱和野男人滚在一起,受多少苦都是活该。”
阳光忽地直射,晒得蒋诵眯眼,她沉吟许久,似是终于解脱一般,笑着说:“谢谢,你还是老样子。”
杨芷心很焦虑。
她去找蒋诵,把沈灼来找的事告诉她,蒋诵听了之后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知道了。
杨芷心怎么都弄不懂,在小吃店里吃云吞,勺子搅得碗底咯咯响。
“你不是说早就断绝关系了吗,而且马上就毕业了,你和沈灼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当他们不存在不好吗,干什么给自己找虐。”
蒋诵低着头,怔怔地看碗上飘着的辣椒籽。
“可我必须要斩断过去的一切,才能重新开始。”
杨芷心凑过去,压低声音,焦灼地和她讲道理:“不是早就斩断了吗,你现在马上毕业,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蒋诵摇头,“我做不到。”
“为什么啊?”
“我不想躲在他的背后,让他替我承受生命中的沉重,我也不想满身伤疤地在他身边,让他用爱帮我疗伤,不行的,我会觉得很亏欠,我已经欠他够多了。”
杨芷心莫名其妙,“可是两个人相爱在一起,哪有什么欠不欠的。”
蒋诵放下勺子,一字一句地说:“就因为相爱,才不想让他可怜我,而且这是我人生的路障,应该我自己越过去。”
“至少要和他坦白吧,你天天追着他们要钱,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不会有事,而且…”她沉吟一瞬,“只有把这钱还给他,我才能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和他在一起。”
***
毕业季,很快就要放暑假。
沈灼店里稳定,心里的事越来越放不下,更是无心看房子。
因为几天前,他去订货时,竟然看到蒋诵也在市场,她站在箱货车旁,仰头和坐在驾驶位的男人交谈。
过了十分钟,她才转身离开,沈灼这才发现,男人的脸很熟悉,是她那个狮子大开口的亲爸。
或许可以这样想,她最近的转变,是因为她的家人过来了。
沈灼不敏感,很少深层次的思考,所以就算有那样悲伤的过往,他也能活得很好,和蒋诵确定关系之后,陈旧的书页轻松翻过去,他只会往前看。
可蒋诵不是这样的。
从她十九岁开始,到现在快五年,他了解她细腻敏感的个性,也深知这样的性格小时候过得不好,会产生多么漫长的余波。
比如现在。
就算在床上也游离事外,搂着盖在前胸的枕头,心事重重地盯着天花板,他长叹一口气,埋在她颈窝。
低哄,或许是诱惑。
“能告诉我吗?”
蒋诵知道他在问什么,手臂扬起,搂着他脖子,身体随着动作有规律地浮动,她吻了下他的耳垂,小声说:“很快告诉你。”
可事与愿违。
就像他们为了钱能千里迢迢去找她,现在也能为了钱躲她,甚至连蒋鸿儒都提前离校,租的地方也是房门紧锁。
他们跑了,让她有种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的第六感。
杨芷心拦着她收拾东西,“蒋诵,你是不是疯了,他们已经这么明显了,你怎么还不放过自己。”
蒋诵只停顿一秒,然后把洗漱用品塞进书包。
“生了女儿当佣人使唤,还能换那么大一笔钱,坏事做尽也没有报应,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杨芷心攥着书包的拉链,苦口婆心地劝她:“那你呢,你就任由自己被恨意洗脑,把做的所有努力全都毁了吗?”
见蒋诵愣住,杨芷心压着她肩膀坐下。
“你这么不容易上了大学,万一毕不了业呢,自从聂小美那件事之后,你肉眼可见的低沉,好像连活着的动力都没有了。”
蒋诵承认最近一年无法自控,但不承认失去动力。
“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做的所有事,或许有很多错的,都是我在努力,我在解救自己走出泥潭。”
杨芷心无力,“我觉得,作为一个成年人,放不下过去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恶意。”
当然,作为最好的朋友,她没办法再帮蒋诵隐瞒,打了个电话给沈灼,告诉他蒋诵去火车站了。
画面似曾相识,从前是她哭着喊着不要他离开,这次换成他。
沈灼冷脸看着背着书包明显要远走的女孩。他忍了很久,甚至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做到这样的程度,也没能换回她的坦诚。
他们在一起,算是相依为命,就算她不计前嫌,想和父母重聚,说出来他也会理解,甚至支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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