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魔法师的威名(2/2)
“那天你们也听见了,我们想法不同。跟甘矛分道扬镳了,提努人分了两波。”甘达说。
虽然别人总以母子称呼甘达甘矛,但他们极少以母子的身份相处,更像是前辈对后辈,彼此只称呼对方的姓名。甘矛是甘达年轻时一夜风流的结果,甘达并不在意这个孩子,甘矛自小长于互相帮助的提努人之手。甘矛凭自己的能力当上首领后,他们越发疏远。
众人还不熟悉,有些疑问便没有询问。
卢粟说:“我不是主事人。”
何塞正处在极度混乱之中,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简不想与甘达交流,可何塞没什么反应,他不得不出声了:“我们要去魔炉。”
“哦,那最好不过,我们也是。”甘达眼睛明亮,说:“我喜欢你们那大炮筒的威力,这支人马打算加入你们,你们怎么说?”
“我们需要商量。”简不愿马上答应。
飘摇在风雨里的船,方向一致地驶向魔炉。
现在该处理何塞了。
他的谎言在卢粟冷静的目光下不起任何遮蔽作用,卢粟还耐心十足。
何塞说我们不是早就约法三章了?我不问你的,你也别来问我的!
卢粟却说你之前问了我,我也答了。
之前糟糕的做法遗留下来的埂在他们之间的分界线,卢粟得想办法把这个东西抹去。
何塞还没办法逃避和抗拒,船就这么点大。
两人每天从众人面前斗着嘴而过。
卢粟注意不去触碰何塞最反感的地方,不过他可没那么轻易放过他,用一句话成功把何塞激怒了:“你做首领根本不行。”
“别来这套!”何塞当即扔掉颓丧的心情,攻击他什么不好,非得提这茬?他非常生气:“你总得给我时间!”
又反驳说:“你也不见得多好!”
“那倒是。”卢粟坦率承认。
“你别——啊?你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当然,”卢粟说:“谁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充满信心?我肯定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他们从船尾走到船头。
雨刚收停,河水湍急的速度减缓,但寒风越来越厉。
卢粟沉着的说:“当手下的士兵人数越多,你会发现自己慢慢不再是说一不二的人。一些运行规则开始起作用,而你不仅无法左右,还会受到许多条件的掣肘。”
他们朝着远方望着,除了茫茫河水,大团的云,什么都没有。
何塞问:“你现在的士兵人数很多吗?”
“很多。”
“哦,那你乱跑什么?”
“我四处奔波,未尝没有躲避暗杀和阴谋的想法。”
就在卢粟刚离开伽宁国之后不久,他呆在乌斯国那段时间、他与妮娅的订婚传闻正受到攻击,卢粟想要投身乌斯国的说法被大肆渲染,事件很小,又不值得郑重作出回应,然而指责声犹如翻天海浪。
这是一起尖锐阴险的攻击,没能及时打中他,他的离去恰好避免了这个尴尬。
何塞厌倦了没什么景致的前方,他背过身,瞧着卢粟:“你真的遇到过暗杀?受过伤吗?”
“可以把伤痕数给你看看。”
“真是你的兄弟姐妹做的吗?”
“有。”卢粟这一声凝重许多。
“我以前也有兄弟姐妹,但我们互不搭理。”何塞指的农户家的孩子们:“我们玩笑,但是打架更多。有时候我能赢,有时候他们赢。”
“他们对我很好。可把他们打伤了,就能看出他们是一家人了。虽然他们从不会苛责我。”何塞双手一撑,坐在船沿上,他随意张望,有时把目光投向卢粟:“我以为亲的虽然打打闹闹,但感情始终在那里。”
冷风吹得他鼻头发红,凌乱的黑发因为风向左右偏倒。
何塞的头发黑亮,好像能把手指染黑一样。
他坐的位置比较高,卢粟需要微微仰头跟他对话:“我说那句话不是为了激你生气。不论你之前经历了什么,又想到什么,作为首领你……”卢粟停下了,他忽然不想再教给他什么是首领该有的样子了。§
他自己听得够多,也不见得做的多好。
卢粟笑:“挺让人担心的。”
何塞哼了一声,别以为他没听出来:“转折还挺顺。”
“你不喜欢听,那就不说。”
这时,船翻了个浪头。
何塞身子歪了一下,差点栽下船去,叫了一声:“抓住我!”
不用他出声,卢粟及时抱住他。
何塞重新坐稳了:“好了。”
卢粟没放:“要么你下来,要么我这么扶着你。”
他不坐这里了,要跳下船沿,拍拍他的手,没拍开。
卢粟不愿意改变了,他知道何塞对这种温情的接触有点紧张,抱他的腰感觉得到。他自己也是。但是他说:“就这样。”
“是不喜欢听,”何塞跟卢粟讲话需要低一点头,他接着刚才的话说:“为什么不能依照一种简单点的道理?很多时候都不用那么复杂,你想这么做,我也想这么做,那就这样干。我不是说所有的事情都该简单化,不是。但是在这方面,我什么样,跟别人没关系,我只想做我的事情。”
“算了,”他又否认自己的话:“可能你是对的。”
卢粟可能永远不会去提醒何塞,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何塞没想到要注意遮蔽自己的异状。因此,他那双眼睛里变幻不定的光泽以主人自然的状态被他欣赏着。
卢粟还在他脸颊上发现一些淡色的晒斑:“我小时候有很多疑问,都不能问。”
“可你做的很好。”
“总有许多办法。”
何塞好像有点兴奋:“怎么?他们揍你吗?强迫你学习?”
“当然不,”卢粟的手掌按在他乱晃的双腿:“什么都不会做,他们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你自己就会明白了,你马上会失去一切。”
“啊。”何塞轻轻感慨一声。
“失去的不仅仅是地位,”卢粟回忆着:“你不能成为弱者,你必须要强壮,为所欲为,要强迫别人给你让路而横冲直撞,有一些能损害别人的恶趣味。你不能害怕任何事情,随时接受别人的挑战,你要把经常参加比斗视作是荣誉。我们常做的娱乐是摔跤,打斗,赛马,你可以想象,那是一个血肉横飞的场景。你还要有一些残忍的爱好,你的玩伴会主动给你收集许多新鲜主意,而你最好要比他们厉害,懂得从里面选一个最可怕的,你的玩伴才会佩服你。我们认为这样可以养育出一个出众勇敢的领导者。”
“你们太粗俗了吧!哎,我想起从前看到的一群猩猩,”何塞发乐:“横行霸道的。那些猩猩划了个地盘,不希望我们过去打扰,可它们找不到吃的时候,会跑来抢走我们的食物,拽我们头发和衣服,还对我们呲牙,朝我们扔石头。”
“是,对,”卢粟笑出声:“话是没错,只是比喻得太刻薄。”
“你有时候像这种人,有时候不像。”
“那些东西我当然会,也许做得还不错。”卢粟说:“不过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蒙昧啊!到处都那么蒙昧,各自划分地盘,封闭,泾渭分明,规则森严。”何塞抻了个懒腰:“我以为我们至少不要模仿猩猩。”
绕着船帆盘旋的海鸟叫了一声,然后是风,风吹动了船帆,帆布徐徐展开。
何塞说:“我原来想当个魔法师的,后来不想了。”
没有说太多,只是试着透露了一点点。那一点点到底能让人猜到多少?会给他带来多少危险?他不确信。
他叹了口气,倒向卢粟的肩膀:“我真累。”
“嗯。”卢粟答应着。
闭着眼睛的何塞确信了一件事,如果他真的有真实之眼,爱会让他变得耳聋目盲。
继续跟他呆在一起,何塞可能会失去所有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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