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火现世(2/2)
卢粟看了何塞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想的事情跟说的事绝对无关:“提努人事是双首领,昨晚只出现了一个。”
不到一天时间,卢粟到底搜集了多少消息?他惊讶道:“他们是母子,出没出现又如何?我又能做什么?”
卢粟微微一笑,却是何塞之前熟悉的那种瘆人的笑。
何塞头疼的赶紧伸手止住:“好了好了,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权力无亲情?”
“不管你的想法是什么,拜访另一个首领说不定会听到更多消息。”
何塞收紧缰绳,似有意动:“找他的理由是什么?”
“我已经说了,拜访。”卢粟的马开始转向。
何塞不得不追上去:“……拎着土特产上门的那种?”
卢粟大笑:“也可以。”
何塞当然没有拎着土特产上门。
卢粟从来不是一边披着盔甲,手里举着花,大谈诗词歌赋,要触动对手情怀的那种人。他只会拿起长剑,先对准了敌人的要害才挥出,绝无一点拖泥带水。他的建议亦如是。
大多数提努人已经听从甘达的安排,前往叙拉港口。
何塞带着一群战士,控制住外间的少量防守,推开帐帘就进去了。
提努人另一个首领甘矛,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
来人很快将他制住。
“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绑架我没有用,”甘矛倒还镇定,反应极快:“我对甘达没有影响力。”
没人相信他的话。
卢粟手下的战士手脚利落,明明没怎么动粗,看起来只是碰了碰他的脸,他却迅速脸颊高肿,嘴角渗血。
何塞转开脸,走到桌子旁捡起一张羊皮卷。在他们进来之前,这个年轻人正在写着什么。何塞读着,发现是一首诗,母子在田园间玩乐游戏的温馨场景。诗中描写了大段场景,甘矛未能写完,便戛然而止。
不像是一个有着野蛮人称呼的人。
何塞擡头,甘矛还在争辩:“……找我没有用,我阻止不了甘达做事……”
折磨还在继续。
甘矛无可奈何:“总得让我知道你们的目的。”
战士们想强迫甘矛抖出一些新的内容,一言不发。
甘矛领会了他们的意思,只好试着说道:“如果你是来问打海盗的事,想争取一个好位置大捞好处,那是甘达是与其他首领联合商议的,位置安排她一个人说了不算。”
他们用手段告诉甘矛,这种程度的消息还不够。
甘矛额头上血管贲张:“
海盗……不只是打海盗那么简单。海盗的船上有一张关于魔炉的图纸,传言说那张图纸可以帮助魔法师成为魔炉的主人……这才是他们想打海盗的真正目的!”
折磨停止了。
甘矛松了口气,疼痛却没有消止,他喘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这帮海盗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图纸,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魔炉的主人,一路上忍不住大肆张扬,又一路警惕。他们一共有十几艘船,为了保护图纸不被夺走,他们在这些船只上轮替藏匿图纸。但我们知道藏匿图纸得真正位置——不论怎么换,图纸就在海盗头目独眼身上。”
“战斗开始前,甘达会派一艘小船作为传话人去见独眼。你们可以跟他们说,你们想当这个传话人……上了海盗船后,你们可以去抢!抢到了,图纸就是你们的。最后没成功也没关系,反正都会开战,你们可以找个借口,说是独眼想扣下你们,所以发生了战斗……不管打海盗是输是赢,战斗结束后人群自会散去,不会有人追究。”
坐在角落的卢粟忽然站起来,说话了:“这么好的建议,你应该替我们提出来。”
甘矛望了这人一眼,黯然地说:“我被嘲笑为‘远近闻名的好人’,为了解决争端,愿意为同邦人四处奔走商谈。甘达不喜欢这个的做法,她喜欢争夺,这样才能为同邦人带来更多东西。她的做法很快为大家带来了实在的好处,相应的,我的话也就不再起什么作用……”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卢粟做了一件事。他用手势冷酷地下达了一则指令。而他的战士收到命令,立刻在甘矛身上留下两处伤迹,血溅衣领,甘矛发出两声惨叫。
非常突然的举动,何塞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卢粟是什么意思。
门口,甘达出现在阴影之下。
她声音还是那么敞亮:“大老远的,就听到我的儿子怎么编排我的!”
甘矛神色一慌,立刻噤了声,忘了自己身上的痛楚。
何塞一行人毫无意外,他们带着人大张旗鼓的找上门,就为等她。
甘达从阴影里大大方方走出来,朝何塞又夸又讽道:“你们真会想办法,找到我头上来了!”
她的视线久久停在甘矛身上,没训斥甘矛的脆弱,可她用眼神让甘矛明白,她听见了儿子挨了两下就发出的叫声。这眼神的分量比让甘矛受伤还让他痛苦。
随即,她脸色一变,眉目一厉,扫视众人:“欺负小孩儿就算了,小孩儿不受点教训容易长不大,被你们捉住了是他无能,可怎么,话说完了,还又继续伤了他呢?”
卢粟从角落里出来,每个人都在给他让路。他沉着地走到甘达面前,不慌不忙:“我们是讲道理的。我这么做,跟你之前的做法是一样。”
卢粟控制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没夹杂什么怒气与恶意。
简这才明白卢粟那又突然又残忍的做法,他转过脸去看何塞,发现何塞也很意外。
原来那两下是替何塞讨回之前的公道。
她派两米奴隶挑衅何塞,造成了两处伤口,卢粟就叫她儿子在同样位置上受一样的伤,分毫不差。
这帮野蛮人不遵守纸张上的规则,没有逃避的选项,没有寻求和平的解决思路。那是因为他们自有一套行事原则。依照他们的理念,卢粟这么做不仅是合理的,而且是有勇气的。提努人挑衅在前,倘或何塞有能力予以还击,他们理应承受后果。
何况卢粟没有将甘矛掳走,加以报复泄恨——在甘达看来,他就在她的地盘上回敬她,这种做法称得上光明正大。
甘达深吸一口气,接受了他的做法,将此事揭过不提。
她向何塞一众人说:“甘矛他说的不错,确实为你们想出来一个好办法。不过,别想着我们会给你们一丁点帮助。你们想做什么,自己去做,想要找什么,自己去找,找到了自然属于你们。”
就在何塞一行人准备离开,甘达忽然叫住他们,指着一个人:“慢着!你叫什么名字?”
被指到的人惊异不已,自报姓名:“简。”
“噢,”她了然地点头,绕着简走了几圈。
甘达比简还高半个头,健壮丰满的体型比简还大一号,两人一对比,简倒像个文弱光洁的诗人。
众人等着她的下文,甘达那满是络腮胡的方脸微微一笑,欣赏道:“俊。”
……
这声称赞不亚于一声惊雷,炸得何塞一行人满脸震惊。
卢粟他们习以为常,还有点同情:白魔法师的追求以大胆热辣闻名,常常用过火的手段追逐美人,被追求者不堪其扰,有时候不得不求助第三方出面干预,才能免除这种疯狂的骚扰。
走出去的时候,小六觉得脸色难看的简需要独自静静,这会儿恐怕说什么都会惹怒他。
他嘿嘿地跑到何塞身边,能看到简的笑话,小六很高兴,心里偷着乐。
何塞正感到怅然和纳罕,所以一整个下午,他们毫无头绪,只因为他们从未打算去了解这些人。
何塞见他这么高兴,问他:“笑什么?”
“唉,没什么。”小六很孤独,难道没有第二个人有幽默感吗?
一行人踩没有经过修整的荒野地上,鞋子摩攃出沙沙声。
卢粟握着一颗光明球照着浓重的夜路,走了过来,占据了何塞身边的位置。
在他们之后又被一行战士围拥保护起来。
小六跟简被这行人隔开了。
在想事情的何塞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看到卢粟手中的莹莹小球散发着朦胧光辉,不住大笑:“我以为你不会把魔法用在这种事情上!”
“至少不用我亲自来做。”
何塞一噎。
卢粟还想把光明球递给何塞玩。
“别给我!”何塞惊了一下,下意识撒开手。他真怕一个不小心,来了个两败俱伤。
卢粟失落的垂下眼,没说什么。
……何塞倒是知道在一些时刻里,这个狡猾的人能让别人觉得拒绝他是一种罪过,相信他就完了。
可这时候,他跟普通人真没什么两样。
何塞舒展自己的双臂,放在颈后,不自在的说:“你的建议帮了我很大的忙。”
“不用谢这么早,你欠我一次。”
何塞:“……”
像故意捉弄他似的,卢粟笑了笑,再接再厉:“你可能要欠我两次——我不信甘矛说的建议,至少他没有说完整。”
“……好,你请说。”
“我以为,甘矛抛了一个烫手山芋给我们。想成为传话人,又或是见那个什么独眼,不会像他说的那么容易。图纸这个消息,我是闻所未闻。明天一早海盗的船就靠近叙拉港口了,我们没有时间验证这些消息。”
“所以你刚刚想让甘矛去提这个建议?让他为自己提出的消息作担保?”
“是。”
“算了,先成为传话人,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你想冒险?”卢粟欣赏他的态度,真正的战斗从来没有万全的准备,不过他用的却是劝阻的语气。
“我们要去魔炉。”这是何塞刚才做下的决定,在铸造的过程中,他发现一个好炉子对他们的热武器事业极其重要,而天底下还有什么比魔炉更好的炉子吗?有抢走海盗图纸和大船的机会,他不想放过。一个计划在他心里初步成型。
“你想成为魔炉领主?那个魔炉的认可是需要魔法的,你不会魔法。”
“有人会就行了。”任何与魔法有关的词汇都让何塞警醒,他说:“——这跟你没关系吧?你没有必要掺合进来。难道你的目标也是魔炉?”
“我?我们出发的时候还没有收到魔炉的消息。这次不用担心,我跟你的目标不一致。像魔炉领主这种身份,用不着我们亲自去,可以安排别人去做。”
何塞翻了个白眼。
卢粟笑了笑:“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此行的目的。”
“你愿意告诉我?”何塞开玩笑的说:“知道了不会惹上大麻烦吧!”
卢粟无奈解释:“与你分别后,我花了很长时间拿下了一个市政官的职位,不能再像以外那样随意,我的出行必须需要一个公开的理由。所以,我来这里,除了找你以外,的确还带着一个目的。”
“只是觉得这事与你无关,也就没有多说。”卢粟继续解释:“在我来之前,白魔法盟发给我们一封警报,说是探查到竺莱与米拉的战场上有黑金火焰烧过的迹象。”
何塞被定住一般,停下了脚步。
他还是觉得何塞这双眼睛颜色长得真是不好:“早前黑魔法盟会也有类似的传闻,我们不清楚具体的细节,只隐约听说,这帮黑魔法师怀疑,不久后会有一位能使用黑金火焰的魔法师出现,而祂就是‘天火降世’的征兆……”像是避讳般,卢粟没有讲出后面的四个字——毁灭所有。
“我向所在的城主及白魔法盟会递交了一份信件,主动借着这个事情来探查疆圪,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何塞直直望着他:“如果你找到了这个人,会如何?”
因为何塞忽然严肃的态度,考虑他之前那幼稚又善良的行事,卢粟不得不谨慎起来,他遵照这类人都会喜欢的那种充满正义感的答案,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能带来灾祸的人,当然是尽早扼杀在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