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火现世(1/2)
第26章 天火现世
提努人的晚宴早就过半,何塞带着一群人姗姗来迟。
在帐篷中行走的人没有一个看起来是弱小的。
各色人马千奇百怪,服饰各异。
走动的人手里拿着装满酒的杯子,每只杯子都长得不一样,很难找到配套一致的餐具,显然是从哪洗劫来的。
一族人甚至在脸上涂满了蓝色颜料,用黑泥土包裹脑袋,耳洞硕大。长指甲塞满黑污泥,满是油腻的手抓着洒了香料的烤腿,狠狠撕咬,嚼碎了骨头吐到地上,另一只手在巨盆里掏出几只煮熟的动物肝脏,握在手里,时不时送进嘴中。
何塞坐下的地方,有两人在对话:“你看到那人的吃相了吗?从森林来的原始人,纯种的。”那女人笑起来的声音仿佛带痰。她伸手寻摸一条粗皮革,那栓着脖子的黑豹原本趴在地上休息,被粗暴地拽起来。黑豹乖顺地坐着,方便主人抚摸它的后颈和脑袋:“我迟早要把他们干掉,做成纪念品。”
人群头顶上是暗沉沉的烟雾。
火把滋滋往下滴油。
提努人的女首领甘达叼着烟斗,朝人群喷着烟雾,说着话。
这个女人长得高大,壮实,有一头长卷发,单耳挂着三个大金圈。她穿着一身贴身革皮长裙,炫耀似的展示她那丰满流溢的胸臀——称奇的是她脸上竟长着络腮胡。
何塞见识过黑鬣狗,知道甘达必然是位白魔法师……不得不说,白魔法那边的人审美真的很奇特极了。
听着自己人对甘达的外表进行肆无忌惮的嘲笑,何塞跟着哈哈大笑。
卢粟一行人保持着沉默,偶尔听见何塞属下的发言,露出一丝暧昧不明的轻蔑笑意。
何塞见状,不禁深究细想起来。
早前阿曼多指出黑白魔法师并不存在隔阂,只是彼此仇视的观念造成的分界。现在何塞看到了白魔法师在自己身上作出的各种魔法尝试——“黑白魔法双修”这一大胆妄为的词汇闯入何塞的脑中。这个想法在黑魔法这里绝对是大逆不道,在白魔法那边,难道会成为一种禁忌吗?——毕竟他们表现得愿意作出各种改变。
何塞用余光打量身旁的卢粟,希望能看出点什么。
可惜别的没看出来,倒是看出卢粟处在这样的地方也能自得其乐,架着他那长腿,两只手肘倚靠在椅子扶手上,手指交叉。他碰也不碰桌上的食物与酒,目光专注地看提努人首领,听她宣讲,像认真听课的学生。
注意到何塞在看他,在明知身后两队人有意无意的观察之下,卢粟忽然伸手,想把何塞的手放进自己的手里。
结果被何塞紧张地、躲避似的狠狠拍开了。
卢粟好像很吃惊。
何塞突然后悔在帐篷的时候,他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在帐篷里做的事只有两个人知道,隐秘,也就无所顾忌。到了众目睽睽之下,一切变得那么惨白。特别是在卢粟的手订婚讯息。
这则订婚讯息在此刻让他很受羞辱。
他不知道卢粟的婚约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知道这些人对待感情向来随心所欲,他们只会为真正的爱情付出一切,否则调情作戏只是锦上添花的乐子,平日里泛泛的情人从来不会真正绊住他们的脚。
何塞不再看他,转向宴会中心。
这些野蛮人之所以在疆圪盘桓,与魔炉有关。
魔炉是一个天然的巨型火焰山谷,没人能弄清楚这座火焰山的山底为什么能源源不断提供火焰,燃料又是什么。
火焰来自幽深的
地底,炎热窒息,连岩石都能化成滚水,无人能下去探查一番。
上古传说里如此写道,这是用不同寻常的鲜血浇筑出来的火,同一血脉的鲜血里浸透了永不相融的爱与恨,所以才能催生出大火。
这个说法有一个残忍血腥、还充满悲伤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两亲姐妹在尘世间流浪,打算找一处地方建造自己的家乡。当美丽的居所建起来后,她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这个贪心的男人欺骗了她们,跟她们两个人同时相爱。
一个意外让这件事暴露了。
两姐妹联合杀了满口谎言的男人,事后反目成仇。
她们分别生下各自的后裔,一个叫红,一个叫黑,这两个后裔继承了母亲的仇恨。后来红和黑又有了自己的后裔,逐渐发展起自己的族人。
血缘让他们居住在一起,仇恨让他们无法协作。
和平时期,他们彼此相杀;危难时期,他们互相帮助。
黑族与红族既相爱又仇恨。
由于屡次爆发的大规模内部冲突事件,红族与黑族死去许多手足同胞,血液浸入山谷之底。
直到有一天,山谷因为这鲜血点燃了熊熊火焰,他们利用这火焰建立起魔炉。
史学家们更正了这个说法,认为是原始的火焰山谷吸引红族与黑族在此建起居所,并在漫长的时期里完成了魔炉的建造。
红族与黑族之间的矛盾确有其事,两族都以举世无双的铸造技艺闻名,为了争夺领主,时常爆发冲突。他们铸造技艺不相上下,因此他们不会信任对方,都认为对方一旦成为领主,就会牺牲己方的利益。
情况一度糟糕到威胁了两族的基本生存,于是他们协定,让一个外来的人作魔炉领主,这样他们可以免于内战。
他们请来了黑白魔法师在魔炉铸造一个特殊的魔法阵法,只有得到魔法阵法认可,才能成为魔炉领主。
竺莱与米拉的战事一结束,米拉恢复了麦麦河的畅通无阻。
接下来,米拉果然如逻姆大商人所说,载了数十几艘大船驶向魔炉。
围攻魔炉的战事持续了一个月。
魔炉领主是位黑魔法师,在这场围攻战中英勇战死。
目前,失去领主的魔炉久攻不下,派去的白魔法师没能得到魔法阵法的认可,红族与黑族拒不接受米拉的统治,米拉无可奈何。
于是野蛮人认为自己可以去魔炉一试,兴许能成为魔炉领主。
甘达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响亮,但她说的事情与魔炉无关,她在号召附近的人一起对抗海盗:“……你们也收到了米拉的消息,他们要撤兵了。本来我们可以直接去魔炉,各凭本事。可你们也听说了,海盗也想来插一手。”
“米拉攻不下来,撒手不管了,只管收取过船费用!大批量海盗乘着他们的船,交了钱就能过叙拉港口——”
米拉当局放任海盗来去自如!
听众哗然了,叫嚷起来。
“如果他们搞不下来魔炉,傻X们,你们猜怎么着?啊?动一动你们花生碎做的脑子!他们可以守在那里!”
听众大喊:“打啊!”
“你们谁的船有海盗多?”
安静。
“傻X们,明白过来了吗?他们可以等着把我们一个个干掉,干不掉就给我们捣乱!”
“我说——”甘达高举一只手,伸出食指:“我们得先把他们干掉!在他们进叙拉港口的时候!就在后天!”
一个男人挥舞拳头,大声叫起来应和:“干掉海盗!”
可是相应的声音并不多。
甘达很不满意,耻笑道:“哦,我知道,听到海盗的名声,害怕得尿裤子了吧!想临阵脱逃!逃!逃走的都是懦夫!逃吧,等我们胜利了,我们会转过头来,追捕侮辱逃跑的人,不管逃到哪。懦夫不配得到尊重。”
甘达叼着烟斗,语带威胁,又敲又打,一点点围堵在场所有势力的退路。
没人再关注她的外貌了。
这是一个经验丰富、颇有手段的首领,不容小觑。
何塞与简对视一眼。
宴无好宴。
当天晚上,甘达与说得上话的头目,三言两语,按照各方手下的人数多寡作出划分,何塞被归入小头目一栏。
第二天,何塞收到了分派给他们的任务:第一波打海盗的先锋——也可以说是减缓海盗脚步的炮灰。
送消息的人惊动了一旁帐篷的卢粟,他跟劳尔准备找何塞。但何塞没功夫招待卢粟,目不斜视地与简一帮人进了大帐篷。
卢粟在帐篷前站了一会,便让劳尔去收集一些信息。
不是太复杂的状况,一下午的时间劳尔已经将这附近的情况查的七七八八,一一汇报给卢粟。内容比较杂乱,这些信息里包括何塞怎么到的疆圪,期间遭遇了什么事,以及身上的伤势是怎么来的。
“非常新的小头目,经验不足,受的教训太少,做事像个无头的苍蝇。每天都会产生数十个类似的头目,基本上都熬不过三个月到半年时间。而且,他这种单枪匹马又鲁莽随意的个性,很容易丢掉性命。”结合他调查来的信息,劳尔如此点评何塞。
“是这么说没错,”卢粟反驳说:“你缺失最后一句结语,你可以看到他根本不在乎。”
“恕我直言,这不值得总结。这世道,不在乎性命的人也有很多。”
“可你又能看到一些区别,他并不想如此。”
“不过是自愿和被迫的区别罢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卢粟沉默了一会,不得不承认:“我希望他是特别的,连带一些寻常可见的地方也该是独一无二。”
“没有必要否认,殿下,对你来说他是很特殊。”劳尔公正地说:“我听说,之前他连小头目都不是,只开着一家寒酸的小旅店。这跟他做什么没关系,并不是他要成为什么人才值得你的注意。我以为,那是你后来为他总结的理由。事实上,最有可能的、真正的原因是,你遇到他的时候,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可我希望他能被所有人承认。”
劳尔笑了笑,眼周有温润的笑纹:“殿下,他终归是普通人。”
卢粟轻微训斥道:“胡说八道,就算他什么都不是,我也可以帮助他成为真正的首领。实在不行,那就造一个这样的位置,把他推上去。”
这一天的太阳很快沉了下去。
之前简建议,既然有了火绳铳这个成功的雏型,那么他们完全可以扩大火绳铳的尺寸。于是何塞开始采购大量贵金属送去熔铸,耗费的金钱比招兵买马消耗得还快。进了一批新货物,何塞的腰包很快告罄,这会儿恐怕都抖不出两粒米。
一听见要打海盗,何塞都想扒下海盗船上所有铆钉来。
只不过何塞他们未经磨合,彼此还很陌生,突然就要加入东拼西凑的野队伍。这样的乌合之众在战场上非常容易出现问题,极有可能的情况是一击即溃,说是送死也不为过。
帐篷里的人都想不出好办法,商量不出什么对策。
傍晚,何塞坐不住,独自骑着马去叙拉港口。
何塞熟悉这一带地形地貌,但眼下跟他的记忆完全不同。
米拉很快恢复了这里的平静,一场经年累月的战争痕迹轻易被抹去。
清除掉战争的木桩布置,重新修缮了港口破败的地方,刚刚铺上的新石砖还没有被车轮辙印破坏,花纹鲜艳。大概是胜利的喜悦,米拉在此修了一座石碑,配上装饰用的花坛。
金光粼粼的海面,已经能看到海盗船上扬起的黑旗与船桅。
卢粟跟着过来了:“在看什么?”
“没什么。”何塞听到他的声音更是心烦意乱。
“掺合他们这些事对你没好处。”卢粟认真建议。
何塞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闭上帐篷谈了一整天应对办法,没想到邀请卢粟他们参加。
在要不要告诉卢粟方面上,何塞犹豫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说:“其实没想参与,这扰乱了我们原本的计划。我们跟他们方向不同,现在被迫跟他们的联系越扯越深。”◢
“不想参与也有不参与的办法。”
“不,我们没有讨论这个。”对上他的眼睛,何塞有些不自在:“为什么不参加?只是我们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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