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臂长所及的(1/2)
第24章 臂长所及的
可以看到,从这一年起,何塞的行动轨迹在历史书卷里逐渐清晰起来。
当我们把这些路线在地图上进行标注后,我们发现他的足迹遍布魔法大陆。
——摘自《魔法百科全书之魔法残卷补录》
何塞醒了。
接下来烦杂的事务也纷涌而来。
避入疆圪,与世隔绝的日子几乎一晃而逝,何塞几乎要忘了那些欠条,黑魔法盟会的怀疑与搜寻。
他们这一群人,有老有少,总不能一直住在山谷里,刚有点起色的火绳铳研究也不能中断。
秋季透亮的光线洒在洞口,空气里有凉薄的寒意。
而洞xue里,火把忽明忽暗。
简在为何塞分析,给他讲在他昏迷期间,他们来路上的见闻和消息。
而何塞半倚躺在毡毯上,浑身的重量靠一支胳膊撑着,弓着一条腿,另一只手随意拉着胸`前松散的外袍,不让外袍从肩上滑下去。
“战火或许会一路烧到主莱城,但不会持续太久。米拉并不想夺取竺莱,没有那个实力。竺莱没有被彻底掏空,反击战一定会时不时发生……” 简说着,见何塞目光有些飘散,他停住了。
简起身在地面找了一会,捡起半截枯树枝,草草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图。
卡卡把何塞的火绳铳放在围裙上擦试着。
小六挨在何塞身后,背着两只手贴向石壁,仔细听他们讲话。
等简写好地名,他在地名之间圈出一个大弧形:“我们所在的这片地带,会一直处在混战与争夺之中。”
简给出他的建议:“我们最好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至于去哪,得好好商量。”
小六看向何塞,他在沉思。
何塞用那双黑金色的眼睛,在黄泥土画出来的地图上移动。他的智慧并没有比记忆里的那些人超过一丝一毫,在相似的一无所有困境中,他逐渐理解了卢粟他们那一种人不折手段的做法。
不论他如何逃避,旧式的问题不会得到解决,新的问题还会接踵而至。
“我不想再逃着走了。”
何塞把这句话宣诸于口之后,他的处事做法随之转变,而这种变动真正的流向,则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从那些轨迹里观察出来。
简隐约听出他藏在话里的东西,他拿着树枝的手顿了顿,不由擡头。
过去他从没有在何塞的任何一句话里听到类似的情绪。
这股情绪是如此微妙,以至于听到的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因为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即将产生的争斗。
那股情绪叫野心。
之前何塞喜欢开解简,那些开解鼓励之语跟这股情绪相比,前者更像是一种转移视线的把戏,在现有的风景里翻找,把焦点从坏的移向好的。而后者,简不太确信自己的想法。但他克制不住地想到,难道何塞的意思是想创造一个新的焦点?再往大了说,一片新的风景?
他凭什么?简暗想,凭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想吗?
“所以朋友们,”何塞声音洪亮:“我有个新计划!”
简按下心底的质疑声,讽刺道:“哦?我们有过旧计划?原来我们沦落的这么狼狈,是你的旧计划在起作用吗?”
何塞哈哈大笑,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我要从过去的经历中学习到一些东西。”
他学简的动作,在地图上画圈:“不必走远,疆圪曾堆放大量备战物资,无主的战马。我们离得不远,正好可以回去摸走剩余物资。”
“遇到匪盗怎么办?那片失守混乱的地方,应该有许多匪盗四处乱窜。”
何塞正跃跃欲试,马洛爵士信奉拳头大的道理,然后被拳头更大的王子吃掉了。这种黑吃黑、以暴制暴的规则给了他灵感:“假如遇到匪盗更好,我们可以反过来打劫他们。多捞点东西,我们才能找一个稳定的地方发展……算了,这种事等我们计划成功再说。”
简握着手里的树枝转向何塞,残忍指出他最大的弱点:“想得真美!咱们这支队伍,连你在内,不是老弱就是病残,什么人都没有,拿什么来打劫匪盗?”
这个问题没能难倒何塞。
第二天他们一行人动身出发了。
何塞自掏腰包,在沿路遇到的商人那买了一堆物品,又用一辆驴车拉着干净的清水和食物。
土地上的黑色硝烟还未散去,这种时候药品比食物珍贵,担心被打劫,因此伤药由会魔法的简保管。
他们偶然经过村庄城区,街道上净是破败的碎陶,被砸坏的屋顶。几只大盆和树叶勉强遮住洞口。
没人愿意在路上多作停留,行迹匆匆。
不少散兵游勇,一些伤兵,他们挤在无人的破屋里,扎堆在一起,彼此照顾。每一次战争过后,街上就会多出许多缺胳膊少腿的士兵。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留下一些明显腐败症状,入骨的痛苦将会在他们人生的后期时不时爆发出来,折磨着他们。这样的情形,在战场上,何塞已经看得习以为常了。
附近的村民偶尔会提着竹篮,里面装着少量的食物。
耕田被毁坏了,新种下的农作物需要时间生长,存粮不多,连村民们维持生存也很困难,农户家庭提供不了多余的物资。
见此情景,何塞把驴车上的物品和药品施惠于这些伤兵,并告诉他们:“朋友,我是一名……上校。”
他欺骗了他们。
何塞真诚地说道:“看到你们就像看到我的部下一样。请你们不要灰心丧气,好好休息养伤,我们迟早会夺回竺莱金光灿灿的荣耀。”
荣耀总是通过金银来表达,它们之间的联系应当不是一种巧合。
这句话果然说得大家眼睛一亮。
那些人接受了何塞的赠予,清水和食物。伤兵还能多得到一份止血的草药,一块咸肉干。
他们当中有人忽然向他发问:“大人,你要前往什么方向?”
何塞需要他们的跟随,可他没有向他们许诺梦想与金钱。
人们仰望骑在马上的何塞,他引用了一首诗里的句子,语气配合着诗的韵律,缓慢而威严地说:“‘朋友,我要去找一些子弹,找一些枪’。”(维克多雨果《希腊孩子》,写一个漂亮的希腊男孩经历了残酷的战争后幸存下来,别人问他需不需要鲜花和果子,他说他想要子弹和枪。)☉
那些失去了土地、无所依靠、只会打仗的男人被何塞说得心中大动,他们继续发问:“我们能不能追随你?”
何塞欣然接纳了他们。
一些伤兵在养好伤后,按照何塞留下的路线,跟上前去。
在他们重新返回疆圪之前,跟在何塞身后的队伍已经已有百数人。
何塞带着一批人,一踏入疆圪,发现这里竟在短时间内变得热闹非凡,内心升起不妙的预感。
他们找了一小块平地扎营,期间何塞派出小六探头探脑观察四周的情况。
小六仗着年纪小,不受人重视,大着胆子挨个溜达一圈,回来报告:疆圪现在鱼龙混杂,多方势力盘踞在此,有游击队,私人兵团,各种以血缘为纽带的同邦人,响马匪帮。
这些势力彼此相距颇远,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烧炊火,练兵,驯马,饮酒,维持着脆如薄冰的平衡。
自竺莱战败,何塞以为这里要么已经被米拉控制住,要么是等着竺莱来收拾残局。最适合他的情况是这里方圆百里,罕无人迹。
没想到疆圪的确无主,真实情况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何塞与简一同走到僻静之处时,何塞问道:“怎么办?”
悬浮在四周的紧张感让简不由谨慎,他摇摇头,哪怕看起来四下无人,仍然不是敞开说话的地方。
简打了个简单比喻:“依我看,这些人就像秃鹰,正等候着雄狮决斗完毕后,分食雄狮掉落的肉。”
“会是什么?”
“还不清楚。”简微微拧眉。
作为曾经的执事官,简对宫廷、贵族、黑魔法盟会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外面的那些是常年游荡在外的势力,简缺乏了解,一时间难以判断。而竺莱当局为这些势力取了一个共同、但含混的名字,野蛮人。
野蛮人的机动性太强,当他们向某座城池发起掠夺的时候才会被注意到。他们重创城池,抢了就跑,逃跑方向四面八方,海上或是沙漠,极难抓捕。而野蛮人又很容易遭遇什么意外,从此消失。极少会有人主动记录他们的踪迹。
不过简不怎么担心,虽然察觉到了危险,但那危险与他们无关:“他们能保持互不干涉的和平,估计是因为这块‘肉’还未真正落下。不用急,迟早会浮出水面的。”
何塞有些追悔:“早知道听你的,远离这里。哪里想到这里什么都没有,还这么危险。”
之前他抱了点期望的战时物资早被瓜分干净了,这会儿连残羹剩饭沫儿都没剩下。
“别忘了,我支持你的决定。”那天深秋里,带着凉意的洞xue内,何塞并未说太多,可简就是借助他的话,在想象中看到了一幅新的风景,他被这样的想象点燃了一丝希望:“其实你说的对,逃避不是办法。既来之则安之。”
他们说话的时候,下流之语从不远处频频传来。
这情形也很让人难安,简面色难看:“只是我们要降低一些期望,做好双手空空的准备。”
在疆圪呆上几天后,何塞就遇上了所有稚嫩的新手必须要面临的问题:不太丰厚的施与,平易近人的交流,没有共同经历过浴血奋战——这群未经凝聚过的散兵很快从何塞手下跑走了,走向别的营地。
他们去的营地比何塞施与的要刻薄许多,那些地方强调忠诚,对待叛逃者的惩罚手段更残暴,因此,那种队伍更具攻势,比何塞的队伍强得多。
他们的选择无可厚非。可流失的人数越来越多,好不容易汇聚的人数眼看要少去一半。何塞一路辛苦,就像是为了给这些阵营送礼物似的。
何塞却顾不上心灰意冷。
夹杂在野蛮人的势力之间不好相与。
何塞不知道自己已经给别人留下了一个管束不了手下的印象,这让他不间断地受到故意为之的挑衅。
何塞的队伍已经跟多方野蛮人生了几起摩攃事件,且越演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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