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真相(1/2)
燕绥到底还是把那尾鲤鱼收下了, 带回宫放在御膳房水缸里。
怀胎已经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时候,燕绥没有吃鱼的胃口,鱼就多活了几日。
有一天双顺说, 那条鱼产籽了, 满缸的小鱼苗。
燕绥恍然发现, 已经到七月了。已经很多天没见徐嘉式了。
派去药王谷的人已经抵达,不日就要返程, 裴良方在安养院中每日拿怀孕的牲畜练手,从母鸡母兔到猫狗猪羊,从无失手。但他并不满意,麻药的剂量, 刀口的长度, 他都有着近乎苛刻的追求:“生产本就是极凶险的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燕绥看裴良方下颌的青色胡茬, 他几乎是日夜不休在练习,剖腹本身难度极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连燕绥都很担心,他肯定也会顾虑——药王谷知道他还活着,会不会消息泄露, 有更多人知道?
燕绥和裴良方默契地不提那个名字, 听着他反复强调怀孕生子的艰难,想起徐嘉式的表姐贺敏:“产子过程可能导致疯病吗?”
裴良方说:“有可能,但可能很小。后天疯癫大多由强烈的情绪刺激引起, 很多妇人会产后心情低落, 甚至产生轻生情绪。但因此发疯的, 我其实没有见过。是徐嘉式告诉你, 他那表姐因为生子而发疯?看过哪些大夫?吃过什么药?”
燕绥只是摇头, 这些问题他都不清楚。徐嘉式说会查清,但也不知从何查起。
物证没有,人证有也等于无。
相关人物里,老周王只会叫徐嘉式负责,贺敏本人神志不清不可能说出真相,还有两岁的小孩阿菟,更不用指望。
好像一切线索全部中断。
“其实,归根结底,症结在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徐嘉式的。徐嘉式和他表姐从小相识,早没成婚,若不是双方都昏了头,怎么会快三十岁才想起来一起生孩子。”裴良方道。
燕绥点头,但并不感到安慰:“可是你说过滴血验亲并不准确。光看长相,阿菟确实是有些像他的,万一是酒后乱性,万一……真做了的事,总归是要负责的。”
“看长相看得出什么?再说,陛下腹中的不也需要负责吗?”裴良方尽力宽慰燕绥,但也免不了叹气,“按我的头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要不我亲自出马给他表姐看看,或许能治好呢?到时候不就真相大白了?”
燕绥犹豫,多一个人知道裴良方还活着,他就多一分危险。
“朕先找来其他大夫给她诊治的脉案给你看看,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露面。”燕绥道,“朕答应了护你平安,不能食言。”
裴良方目光复杂地看着燕绥:“陛下,你真是和我见过的当权者都不同。”
燕绥惨淡一笑:“是么?朕当权也不过两年……不,从他失忆算起,一个月都不到。”
两人又聊了些孕期注意事项,燕绥回御书房批改奏折,裴良方继续练习剖腹。
双顺递上两封信。
拆开来,一封来自燕绥派去药王谷的人,他们已经带着典籍进入陈国境内了。另一封来自宝峰寺,燕绥看罢眉头紧皱。
自从上次在宝峰寺遇险,燕绥就彻底清理了京城各寺庙道观,尤其是安置有出宫内监的,宝峰寺的新住持更是燕绥亲自挑选的值得信任之人。
正因如此,燕绥才留了纸条让晏随舟去宝峰寺借住。他果然去了,燕绥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住持验证了姓名便好生安排他住下。
可没过几日,晏随舟便不见了。
毕竟是皇帝亲自吩咐照顾的人,住持某日清晨发现晏随舟并未到膳堂用膳,才知道他下山访友一夜未归。紧接着便派僧人去他下山前提到的地方找寻,其友却说只在一起喝了盏茶他便走了,不知他如今何在。
宝峰寺于是报了官府,官府说近来京城已经无端失踪数名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已从河中打捞出一具尸体,仵作验出死者生前有被侵犯的痕迹。
住持恐怕晏随舟也遭了毒手,所以大着胆子递信件给皇帝。
这桩案子,官府并未声张。天子脚下接连发生命案本就非同小可,死者生前还受过男子侵犯,更是忌讳中的忌讳。
燕绥大怒,这样的事早该禀报,若不是晏随舟是皇帝客人,其他人难道就白失踪白死了?!
燕绥看完信件急召刑部尚书吴萍,吴萍惶恐表示并不知此事,这就回去彻查严办。
燕绥不放心他,薛槐还在世时,吴萍和其过从甚密,事发后细查起来却并未参与其贪腐,更是在清理薛家时有意落井下石。吴萍其人虽算不上贪官恶吏,能力也还过得去,但人品实在低劣。
燕绥罚了吴萍俸禄,让他不必插手此事,交给徐嘉式去查。
徐嘉式接到命令后效率很高,当天开始调查晏随舟在京城的人际关系,同时派人去其泊州老家清查是否有恩怨世仇。
晏随舟失踪当天自宝峰山下来的踪迹很快被整理出来——
他先去书画市场卖了字画,然后去见友人,停留一盏茶的时间,再用挣来的钱买了纸笔,进了育婴堂——
据晏随舟好友所说,他虽清贫,但很有善心。自身尚且贫寒,但可怜育婴堂的孩子们无父无母,大多又有残疾,长到七八岁还未开蒙,所以每隔几日便会去育婴堂教孤儿们读书写字,或者带着孩子们歌唱游戏——他唱歌实在难听,但胜在心意。
从育婴堂出来,晏随舟又买了些瓜果蔬菜种子便要返回宝峰山,但消失在了种子铺后巷。
徐嘉式比对了晏随舟和其余几名失踪的男子,虽然年龄相仿,但他像是突兀出现在受害者群体中的,是迥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失踪的其余几人都是戏子,身材瘦削面若好女,身份低微并不是名角儿,失踪后甚至当时无人察觉。而晏随舟虽是书生,但面容硬朗,身形还算高大,行事作派也和那些人完全不同。
若不是因为晏随舟,几名戏子失踪本不会有这样大的动静。
陈国忌讳断袖之事,但断袖之人却不会因此断绝。调查中徐嘉式发现,陈国虽无男伎,但有权有势又爱好龙阳者,会圈养戏子,甚至娈童。虽是上不得台面之事,但不在少数。
杀这些戏子的人和掳走晏随舟的会是一人吗?
陆续有尸体被发现,或抛尸河中或弃尸荒野,只剩下晏随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某日,徐嘉式在育婴堂调查,见照顾幼儿的嬷嬷正划破手指,往刚盛出来的汤药里滴。
“这是为何?”徐嘉式好奇不解。
老妇人嘬了嘬手指:“大人,这是偏方。有孩子体虚,天气稍热一些就晕厥,入了人血的药能够强身健体。当然是至亲的最有效,这些孩子无父无母,权当是老婆子的孩子,也是没办法的事……”
至亲的血入药……徐嘉式连日忙于查案,老周王多次带着阿菟上门他都不在府中,老妪的话让他灵光乍现,当即从育婴堂回府。
徐嘉式急匆匆回府,四瑞站在王府门口迎接,目光纠结神色为难:“殿下,有位客人等您——靖国来的。”
——
燕绥午睡起来,来人禀告摄政王求见,正在宫门处等候。
多日不见,他又这般守礼,燕绥有些不适应。
双顺给皇帝穿衣时,他还带着些困意,喃喃道:“案子有眉目了?还是找到晏随舟了?总不可能是为了朕进宫。”
双顺正往燕绥腹部缠绕生绢,一圈一圈裹下来已经红了眼圈,听见这话更是带着哭腔:“陛下,您还操心那些干什么?已经显怀了,却要硬生生勒着,小殿下受不了,您也遭罪!”
“神医说胎像已经很稳固,况且缠得也不紧。已经显怀,夏季衣衫又轻薄,朕每日上朝,万一被大臣看出来如何是好。”燕绥拍了拍双顺肩膀。
双顺抽噎着道:“看出来最好!他不想认也得认!”
“又胡说了……”燕绥摇头轻叹。
双顺毕竟才十三岁,完全还是个孩子,燕绥本不指望他伺候得多周到,但燕绥还是愿意用他,权当作伴,开解他顺便也开解了自己。
胎儿已经差不多四个月,燕绥孕期没长肉反而瘦了些,肚子格外显怀得早。饶是束腹,徐嘉式也曾看出异常,问是否饮食不调胀气,燕绥硬着头皮说是胖了。
在没弄清阿菟到底是不是徐嘉式的孩子之前,燕绥绝不会让他知道肚子里小家伙的存在。
若是确定了阿菟姓徐,更不用让他知道了。
普天之下的孩子都只有一位父亲,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不算太可怜。
燕绥深吸一口气,勉强说服了自己,缓步前往御书房。
在御书房中,燕绥还未来得及问徐嘉式案情,他开口便道:“陛下,臣想请您将药王谷少主暂借给臣。”
燕绥周身一凛,握住座椅扶手:“你……你怎么知道?你记起来了?!”
徐嘉式摇头,目光深沉:“靖国四皇子找到臣,愿以性命抵押见裴信一面。”
燕绥心头一凉。
即使他派去药王谷的人一路行踪隐秘,到底还是被谢璚发现了。燕绥想,自己那表侄难道是一直守着药王谷?
徐嘉式肯定了燕绥的猜想,他说谢璚自称暗中跟着陈国派去药王谷的人返程,进京后直奔摄政王府,说只要能再见裴良方一面,心甘情愿做陈国阶下囚。
徐嘉式没有即刻答应,他虽然失忆了,却并不糊涂。
传言他重伤昏迷时,裴良方主动前来救治,提出开颅疗法而被皇帝视做妖言惑众砍了头挂在东城门上,而后那颗头颅又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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