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四）（1/2）

江南（四）

往后的一个多月里，李荣邀请他们在姑苏城各处游玩，带着他们认识了不少江南的富商。

李家新造的一座园林落成，要在园林里办一场赏荷宴，请柬自然也送到了他们手里。

李家安排了几艘乌篷船，赴宴的客人就三四人坐上一艘船，泛舟荷塘。

河水环绕了整个园林，在船舱里坐着就可以将岸上的景物尽收眼底。

穆玦和陆世廷同乘了一艘船，他透过长廊上装饰的窗子，看过一片片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忍不住低声道。

“姑苏李氏果然是当地豪商。”

这座园林的设计，建筑的用料，乃至一些摆放的字画，无一不价值连城。

但这些建造园林用的花费，究竟是靠行商赚的，还是靠与官员勾结贪的，那就不好说了。

乌篷船悠悠绕了一圈，驶到岸边停靠了一会儿，片刻后李荣弯着腰走进了船舱。

“宴会上人多，方才没来得及招待二位——这里的荷景比起京城如何？”

“江南风景秀丽，和北方截然不同。”

李荣笑了笑，在他们桌案对面坐下。

“两位公子要的那批布料我已命人清点好了，过几日就可以装船送去京城。”

“有劳李兄，又是替我们调货，又替我们找运送的货船，这般盛情，我们也不知该如何道谢。”

“不用道谢，举手之劳帮朋友一个忙而已。”

穆玦端起酒杯：“原本我们想着要找货船，疏通河道上的关系，还需要一些日子忙，现下李公子照顾我们，我们带着货物回京就能节省不少时日了。”

“两位过几日就要走了？”李荣打量了他们几眼，“你们才来了姑苏月余，许多地方还未走过，不如多住一段时日。再者说了，两位回了京城，只怕不能像现在这样自在，日日相伴了。”

他等的就是李荣这句话。

“可货物总得运出去，不能耽误了，否则这花的银两可不在少数……”

李荣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姑苏运货的商船把头与我都有些交情，和他们打声招呼就是了——就这么说定了，两位在姑苏多住些时日，我还能多找你们听戏喝酒。”

穆玦微笑着应了一声“好”，看到不远处的岸上有几个年轻公子簇拥着两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过去。

“李兄，那边两位可是李家的叔伯长辈，我们是否该过去行个礼打声招呼？”

“那两位一位是姑苏知府秦大人，一位是他府上的师爷。”

穆玦点点头，漆眸盛着笑，淡淡在那位秦大人身上扫过，自顾自低头喝酒。

还是李荣继续说道：“听说京城里随便走过一驾马车，车里坐着的都可能是个六部侍郎，可是如此？”

“京城贵人多，不过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长辈都说多多管束家中的子弟和奴仆，不要不长眼睛招惹了那些做官的就是。”

“说得是，说得是——听闻，近日京城那边派了户部的大人来江南查案，两位可听说过这件事？”

“听说过，我们来姑苏前还在一座小城里看到过户部大人的车队。”

穆玦暗暗观察着李荣的神色，边续道。

“车队中有不少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传闻除了户部的官员，还有东厂的大人随行。”

“这查案，还需要东厂派人来？”

“李兄在江南大概没怎么听过东厂的事吧？”

李荣脸上的笑意有些许凝滞：“听说过，怎么没听说过。那些高门大户被抄家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只是不曾在江南见过锦衣卫罢了——两位常住在京城，消息应该更灵便，可知道那些大人来是要查些什么？”

“这就不好说了……许是和去年查盐务一样，要来杀几个贪官吧。一般东厂掺和的案子，都少不得抄几户家。”

李荣低下头喝了杯酒，穆玦这些年也在厂狱见过陆世廷如何审犯人，知晓什么样的动作神情代表了心虚或是不安。

他继续讲故事一般说下去：“去年我还在路上看到了犯人游街，男女老少都关在囚车里，游街完了就送去午门斩首，周围都是看热闹的百姓，那时那边地上的血流得……大约有这么厚。”

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下次李兄若是有机会来京城做生意，一定告知我一声，我带着李兄去看看热闹。”

李荣喝了酒，面色反而比刚进来时白了一些。

“好……好……”

对方顿了一会儿。

“按我朝律法，不是谋反一类的重罪应当不会祸及家人，怎么……还有女眷孩子也游街砍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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