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2/2）

“上一次你来江南查盐务，坐船时也这样不舒服吗？”

陆世廷轻轻“嗯”了一声，大半身子几乎靠在他身上：“没办法，我从小就在北境……后来也是去了京城，几乎没有走过水路。”

“那等商船下一次靠岸，我们还是坐马车吧。看风景的事情……到了姑苏再看也不迟，听说那边河边的夜景更漂亮。”

他低头看了一眼陆世廷，对方一手拥着他的肩，像是只圈着领地的兽类，若不是对方的脸色是有些苍白，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陆世廷故意装出来哄他，找机会跟他亲昵的。

“那查盐务那一回……你在下属面前也这样？”

“没。那个时候忍一忍就过去了。还在船上遇到过刺客，杀了几个人。”

穆玦：“……”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现在浑身没骨头似的抱着他的人，别说是拿剑杀人，看起来连自己站起来都困难。

“……在我面前，就格外虚弱些？”

“嗯。”

他压着笑：“真该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寄给曹千户他们看看。”

“他们一群没有成婚，也没有婚约的，怎么敢笑话我？”

他忍俊不禁。

“说起来我以前也没来过江南，我怎么没有什么感觉？”

“阿玦天赋异禀。”

在外陆世廷不能唤他“殿下”，但“阿玦”这个称呼又太亲密，他适应了几天都还没能完全心如止水。

“……没事，有许多土生土长的江南人也晕船，或许是天生的。这边的人都知道一些缓解眩晕感的法子，我去问问？”

他把缠着他肩的手轻轻拉开，走出了船舱，问了外头几个运货的船员，带着一包话梅回来了。

“他们说吃些酸的，再按按手上的一个xue位就能缓解，我帮你试试？”

他把话梅递过去，陆世廷能握剑杀人的手磨磨蹭蹭了半天，也没能撕开包裹话梅的油纸的一角。

他一边给人按xue位，一边瞄了几眼。

无奈道：“你这样……是不是演得过了头了？”

“手上没力气。”

“去年查盐务时还能杀人，过了一年吃话梅也没有力气了？”

对方凤眼勾着，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是这样……我们从京城出发前不是说好了，在外，阿玦是一家富商的公子，陪母亲来江南省亲，顺带谈生意的。我呢，是你养在后院最受宠的小倌……小倌是不是该虚弱一些？不能动不动打打杀杀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在床上胡说的话你还当真了？”他压低了声音，“你看看你像个小倌的样子吗？”

一些世家名门子弟是有好男风的，但养的小倌大都是男生女相雌雄莫辨的样貌，还有一些会穿上女子的衣裙，化艳丽的妆容。

“我也可以易容得像……这样的身份，我们在江南查案时会更方便一些。”

“你是说，到了姑苏以后，我就这样带着你去结交那些豪商，参加他们的酒宴？”

江南商贸发达，最容易被贪墨的也是关税船税，货船通行时少报一半数量的货物，甚至是将运送珠宝的货船谎报是运送布匹的船，以此来将少纳的税款收入囊中的官商勾结的伎俩并不少见。

要查税，自然少不了跟当地的富商打交道。

“嗯。东厂的密报，姑苏李家是当地最大的布商，与当地知府等官员都有私交。其家中一半的生意已经交给了独子李荣打理，那位李荣迟迟没有成婚，不沾赌也不好酒色，只是喜欢一个伶人，但不敢让家中知晓。”

家中独子为了一个伶人，不愿意成婚生子，若是被李家人知道了怕是能把他腿给打断。

“那位李荣公子如果见了我们，应该会觉得同病相怜。”

穆玦拆开了那包话梅，喂了一颗给陆世廷。

“我们和他可不一样……我们两个是有娃娃亲的。我前些时日还梦到我父王了，父王在梦里说要给我们主婚。”

陆世廷的唇擦过他的指腹，微有些痒。

“倒像是世叔会说的话。”

“我自然不会骗你……话梅吃了有用吗？还晕船吗？”

“不大晕了，就是这话梅有些太酸了。”

穆玦狐疑，自己也拈了一颗吃。

“有吗？我没觉得啊，还挺甜的。”

分明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一直靠在他肩上的人忽然坐直了一些，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口中的酸甜味迅速交融着化开了。

他正要开口，被对方低笑着阻拦了。

“小声些……丽妃娘娘还在隔壁的船舱午睡，外面也有船员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