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1/2）

江南（一）

入夏，江南一座小城。

大街小巷里过路的百姓都已换上了薄衣，错综的河道上时有船夫摇着乌篷船泛舟而过，河边捣衣的妇人们说说笑笑，还有小儿在水中嬉戏打闹。

有个赤着脚的小孩子从远处的巷子跑来：“城外有好大一队马车驶过，说是京城来的大官！”

“小孩子瞎说什么！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哪来的什么大官。”

“是真的，我还看到县令在城外面迎呢！”

“京城的大官为什么来这儿？”

有老人摇着蒲扇：“去年不也有大官来查盐务嘛，今年……估计又有大案了。”

一艘乌篷船正悠悠荡荡地驶过老人乘凉的石桥底下的桥洞，一个眉眼俊秀的青年一身柳色的长袍，走到了船头，温声问。

“老人家，晚辈听说这附近有一家茶馆的茶点是江南一绝，但找了许久都没有找见，不知……”

老人笑眯眯地：“听口音，公子是从京城来的吧？那家茶馆就在前面巷口左拐不到一里的地方，你从这儿下船走过去就能看到。”

“多谢老人家。”

乌篷船在河边停靠，青年扶着一个形容婉约，蒙着面纱的中年妇人从船中出来了。

“母亲，前面的路有些湿滑，走慢些。”

一旁有人问：“公子是陪母亲来江南游玩的吗？”

“我母亲是江南人氏，只是许多年一直生活在京城。”

“哦——是回来娘家探亲的。现在天气热，那家茶馆走过去还要些时辰，喝两盏茶再走吧？”

穆玦向好心给他们端茶来的人道了谢，茶碗里泡了几瓣晒好的花瓣，茶水便多了一股清香味。

“公子既然是京城来的，想必消息很灵通了。可知道近日来江南的大官是做什么的？”

是他派了户部的大员，来江南查税务脏银的。

原本他打算自己来查，但陆世廷说他们在暗处会更方便，所以明面上是户部的官员来查，至于他出京便服来江南的事情，东厂封锁了消息，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皇帝虽然中风了，说话口齿不清，也不能走路动作，但用轿子擡着还是可以上朝的。东厂的暗卫易容成了他，偶尔在百官面前露一次面，折子每日照常由钟仁和曹毅看着批复下去，也不会让人怀疑他其实已经不在京城了。

“家中做些小买卖，消息也称不上灵通。只知道是太子殿下派了钦差来江南查税。”

“就是抓贪官咯？”

他笑着点头：“应该差不多吧！”

他又和几人聊了两句，告辞时有人问他。

“公子瞧着也快弱冠了吧？可曾婚配？我姑姑家的外甥女她表妹年方二八，生得如花似玉，还是书香门第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公子正相配……”

穆玦失笑：“我已有婚约了。”

“啊……”

给他说亲的妇人遗憾地叹了一声，看着青年搀扶着母亲一步步沿着巷子走远了。

“那公子生得俊，脾气又好，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那么好福气。”

好福气的梁小侯爷坐在茶馆外的凉棚里，远远朝着他招了一下手，在江南没有人认得他们，对方也就没有戴面具，墨发用玉冠束起，显得俊美清朗的眉眼有些锋利，但在望见他后，眼尾的弧度又悄然柔和下来了。

穆玦唇角弯起一丝笑：“这家茶馆这么隐蔽，我还问了当地人才问到，你怎么到得那么快？”

“这家茶馆，算是我们家的产业。”

我们家的，那就是东厂的，这家茶馆是东厂探子的暗卡。

“你也不早说。”

他扶着母妃落座，陆世廷已经点了一些茶点，据说都是这里的特色，江南的茶点做得比京城的还要精致，他一时都看不出用料。

他尝了一口，味道偏甜，是他喜欢的口味。

前两日陆世廷去了附近几个城池，巡查那边东厂的卡哨，但他带着母妃不方便同行，所以他们分开走了几日，今天才选在这里碰面。

“你没有坐乌篷船来真是可惜了，河边风景很好，还有百姓在卖莲蓬……”

“你喜欢坐船，我们就走水路去姑苏城。”

姑苏城是他母妃的故乡，也是江南最繁华的城镇之一。

他点点头：“好啊。不过我听说北方人走水路都很容易晕船，你可要小心些。”

下午他们搭了一艘商船前往姑苏，坐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他就看出陆世廷的面色有些不大对劲。

商船是载米粮的，虽然不大，但行驶得也算平稳，至少他没觉出多少颠簸，但看陆世廷唇色发白，鬓发都有些湿漉。

“你真的晕船了？”

他给人倒了杯热茶，挨着陆世廷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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