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四）（1/2）

记忆（四）

“你知道，我曾做过质子去北狄吗？”

“知道……是我将殿下送去的。”

“在我听说自己要去北狄为质的消息之前，我那时已经习惯逆来顺受了。只想着熬一熬，总能把苦楚熬过去。只要吃饱穿暖，身边的人能好好的，我就很知足。如果那时，你说想把我囚在身边，我或许还会有些感激。”

“但后来，我在北狄死了。我明白了如果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没有自由就等于无法掌握生死。”

“可能你那时想把我囚在身边做一只锦衣玉食的金丝雀，是真心实意的想法。但我没法确定什么时候你会突然厌倦，把曾经喜欢的东西弃之如敝履。”

“所以我这样的身份，没有掌控自己的自由就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难道陆厂督，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别人手上吗？”

他推开了陆世廷，对方顺从地松开了他，青年漆黑的桃花眸已经散去了初时从梦魇里醒来时的脆弱，重新变成了冷静的审视。

“这个人是殿下的话，我心甘情愿。”

他轻笑了一声，并不全然相信：“因为我是宁安王的儿子？”

“我虽然唤宁安王一声世叔，但北武侯府并没有欠王爷什么恩情。”

陆世廷的面容一向不泄露什么情绪，控制神色有时已经是积年累月的一种习惯。

然而这一刻他注视着对方的凤眼，对方的眼底的情绪却似乎一下子面对着他剖示无遗。

“殿下的身世，只是让我不必再为着仇恨去扭曲对殿下的情感。殿下现在还没有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大概不知道……你演戏假装需要我的时候，有多讨人喜欢。”

“那时每多喜欢殿下一些，我都要提醒自己再把喜欢收回来。在被仇恨折磨的时候，又做不到全然的冷酷，我也分不清楚，对殿下的喜欢到底有多少。”

“等到知道殿下的身世，那些横亘的恨意不存在了，没有蓄意的克制以后，我才看清楚。”

穆玦披着厚实的大氅，擡起手按住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他呢。他回忆起所有过往的事情之后，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吗？

他一边在思虑，嗓音很轻很慢：“等我分清楚了原谅和爱，我才能有回应。”

“好。”对方退了半步，“殿下先起床换衣，东厂有人送来了牛乳，想喝吗？”

他正觉得饿，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想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狼崽子桃花眼弯起弧度：“想喝的。”

夜里，陆世廷有事回了东厂，他回忆了一下，应该是涉及贩卖私盐案的肖府被抄家，犯人此刻都押到了东厂，对方自然需要回去处理。

青年倚着长廊的柱子看雪，出神了一会儿，听到一旁夏明凑过来说。

“六殿下，殿下？殿下望着安喜宫外，是在等陆厂督回来吗？”

他哑然失笑：“什么等……陆厂督他才离开多久，审犯人拿到供状怎么着也得一夜，我在这儿等他干什么？”

“哦——原来殿下是在看雪。”

“你怎么会觉得我在等陆厂督？”

“殿下一贯喜欢跟在陆厂督身边。”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地想起陆世廷方才说过的“殿下大概不知道……你演戏假装需要我的时候，有多讨人喜欢”。

他差不多能想象到，自己那时演戏有多卖力，演得又有多好了。

“殿下明日打算去文华殿和其他皇子们一起读书吗？”

他摇头：“不去，明日去东厂——不是去看陆厂督的。”

是去东厂看折子。

与其去文华殿听那些前世已经听过的“之乎者也”耗费时间，不如去东厂多看看奏折。

“殿下，如今天气凉得快，这场雪过后怕是很快就要和冬日一样冷了。殿下在东厂的房间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奴才今儿去内务府领了，明日好给殿下带去。”

“需要添置什么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缺。”

他犹豫一下，擡了擡衣袖示意夏明走近一些。

“你现在去内务府……让内务府的工匠给我打造一副金锁吧，扣在手上的那种。”他说着说着，耳尖有些红起来，“不，不用用真的金子打造。用铁的，外面刷一层漆就好。”

“金，金锁？扣手上的那种？”

夏明满头雾水，重复问了几遍才确信自己没听错自家殿下的意思。

“殿下，殿下要这种东西做什么？难不成东厂去抓犯人，还要殿下带镣铐去？！”

“不……不是。”他一时找不出太好的借口掩饰，想了想，莫名娴熟地把这口锅丢到了陆世廷头上，“是陆厂督让我这样办的，我也不知道那个金锁有什么用。”

夏明松了口气：“陆厂督要的就不奇怪了——那殿下想内务府打造几副金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