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二）（2/2）

“殿下这里有针线吗？”

“有，以前夏明用过的——你还真的会针线活儿啊？”

“会一点。”

他好奇地坐到陆世廷身边，看着对方拿剪子和针线在衣袍上改改缝缝。

本是想看看东厂厂督的针线活儿到底有多好，等人真把成品做出来了，却忍不住好笑道。

“这就是你说的会一点？”

针线缝得歪七扭八的，像是打了一大块显眼的补丁在上面，就是刚开始学女红的宫人的手艺大概都比这个要强。

“我觉得我来可能都比你做得好。”

“所以臣才说‘会一点’，会和做得好不是两码事么？”

他忍俊不禁，低低笑了一阵。

“行，反正是你穿，又不是我来穿。有本事，你明天穿着这一套衣服去上早朝。”

陆世廷望向他：“如果我穿着这一套去早朝了，殿下当如何？”

“……你想如何？不太过分的，我可以考虑答应。”

“如果我穿着这一套去早朝了，殿下以后就要穿一次我做的衣服。”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利索地答应了，又听对方补充。

“殿下要穿着我做的衣服，在宫里走一圈，再去东厂走一圈，逢人就说，‘我身上的衣服是陆厂督做的，好看么’。”

穆玦脚趾开始扣地，几乎能想象到他这样子在宫中和东厂晃荡，路过的宫人和锦衣卫会对他投来怎样复杂的视线。

“你——”

居心叵测，果然是个佞臣！

“殿下若是觉得不好，可以不必勉强。”

但是陆世廷穿着这一身去上朝，朝臣们看他的表情只会更精彩。

他一咬牙，胜负欲作祟：“不勉强，一点儿也不勉强。我都听夏明说了我现在在朝野上下的名声了——外头都说我和你有一些不清不楚、不可告人的关系在，既然这样，穿件衣服也不算什么。”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翌日他睡醒时已经过了早朝的时辰了，夏明给他端来了早膳，一边给他添粥，一边小声问他。

“殿下昨夜和陆厂督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什么都没有，只是打了个赌。

他摇摇头，眼皮兀地跳了几下：“怎么了？不会是陆厂督去早朝时——”

“陆厂督去早朝时没穿朝服，穿了件稀奇古怪的打补丁的衣袍！有依附于东厂的朝臣问陆厂督缘由，殿下您猜，陆厂督怎么说？”

“……他怎么说？”

“陆厂督说，江南那边贩卖私盐，官商勾结猖狂，国库的银子都进了那帮奸商贪官的口袋，东厂……东厂都穿不起衣裳了。”

“我还当……”

他还当陆世廷会如实说，因为昨夜在安喜宫留宿弄脏了衣服，没有合适的衣袍换。

“殿下说什么？”

穆玦咬了一口糕点：“没什么。陆厂督前面说的那些也是实话。”

“是啊。据说下了朝后官员人人自危，还有大臣在议论……陆厂督的意思是不是要朝臣们衣食住行朴素点儿。”

铺张浪费的那个，整不好就招来锦衣卫上门了。

穆玦吃完早膳，陆世廷下朝回来了。

身上就穿着那套带着补丁的衣服，不过对方面容俊美，身量颀长，有点滑稽的衣袍到了他身上似乎也有些别样的味道。

“臣完成赌约了，之后就该殿下了。”

“……你不是还没给我做衣服么。等你什么时候做好了，我一定不会食言。”

最好陆世廷这几日能忙于盐务，渐渐把赌约的事情忘了。

“好。殿下昨日说，要带臣去见见丽妃娘娘。”

“嗯，母妃现在应该在看书呢，我带你过去——我母妃看到生人容易紧张。”

“臣明白。”

他走到母妃身边，先用眼神示意让陆世廷在门外等候一会儿。

“母妃？你还记得昨日说过，几天早上要把没堆完的雪人堆好吗？”

母妃握着他的手像在回忆，很快放下书册要拉着他出门。

“母妃，母妃，走慢一些——还有个人，一会儿会和我们一起看雪，他叫‘梁晏’，我昨日跟母妃说过的，母妃还记得吗？”

他母妃拽着他走得更快了，好像“梁晏”才是她的儿子似的。

穆玦失笑。

看来他担心母妃看到生人会惶恐不安，是白操这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