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1/2）

九歌

“都这个时候了，老师还有心情说笑。”

穆玦摸索着找了找他们剩余的鸣镝，还有三四支：“你应该不是一个人来找我的吧？”

“嗯。带了几个熟悉大漠的老兵，但他们也不认识鬼域里的路，我们在岔路分开了。”

“要不要碰碰运气，发射一支鸣镝看看有没有人来？”

“好。“

鸣镝发出一声锐响，在空中消失。

穆玦费力地擡头望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任何的回应——如果那几个老兵听到鸣镝声，应该同样会发射一支，以此来确认彼此的位置。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大好啊。”

陆世廷背着他继续走：“我们的运气什么时候好过。”

他想了想：“倒也是……”

在鬼域走了两个时辰，穆玦已经提不起力气来说话了，说话太耗费口舌，喉咙会干得很快，但他们也没有多少水。

陆世廷为了防止他睡过去，每隔小半个时辰就会回头看他一眼。

还在他们已经走出了一片戈壁岩石交错的地方，前面的一段路是空旷的大漠，不用绕路、走陡坡，能节省一些体力。

他太困了，脑袋像是一会儿浸入滚水里，一会浸入冰冷的深海，冷一阵热一阵的，两相交叠，昏昏沉沉，眼皮直坠着想要阖上。

只有动手指，在陆世廷背后沿着玄衣上的纹路描着玩，才可以稍稍让自己清醒一点。

纹路描完了，他有些惆怅：要不，默个文章吧，能默好久。

他一笔一划地写。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殿下在默《九歌》？”

“嗯……这你都能感觉出来我在写什么字？”

陆世廷嗓音低哑：“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他指尖顿了一下，片刻后顺着这句写下去。

“这篇文章我记得的……不用提醒我。”

他们一直走到了日暮，太阳甫一落下，鬼域中的情境就和白天全然不同了，风呼啸而起，从更遥远的西北方吹过来的，裹挟着粗砺的沙石，打在人身上刺骨得冷。

夜幕要比其他地方黑沉，总是阴霾霾的，看不到月亮和繁星。

高烧本就容易畏寒，他身上穿的衣服不足以抵挡这样的寒风，青年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陆世廷找了一块背风的岩壁，轻轻把他放下，岩壁纵然背风，可四周的温度还是太低，他开始吝啬于自己口中的热气，呼出一口都心疼。

“……早知道，我是该好好喝调理身体的药的。”

说不准以前多喝几帖药，今天就不会冷成这样。

“殿下在翼城没有按时喝药？”

“……你寄了信来以后，就有按时喝了。”他蜷缩起身体，双臂抱在自己的肩臂，擡眸看向陆世廷，“先别说这个了，我冷。”

陆世廷之前从北狄兵的尸体上扒下来了几件羊皮做成的布甲，现下一件件披到了他身上，把他结结实实裹了起来。

“还冷吗？”

“好一些了……还有些冷。”

对方抱住他：“我们等天亮再走。”

他点点头，不经意摸到陆世廷的手，上面的血渍都已经干涸了，触感有些粗糙。

他迟疑：“你的手……怎么好像有些冰。”

对方的体温一向很烫，上一次手这样冰冷是在那次被北狄人围攻重伤，拔箭时险些危及性命。

陆世廷抚了一下他的发尾：“因为殿下发着烧，体温升高太多，才会觉得我的手冷——吃些东西喝一点水吧，我再看看你身上的伤，金疮药还剩下一点。”

发烧多半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发炎了，不及时上药只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他接过水壶，喝了一小半，然后开始一口口咬干硬的馕饼。

陆世廷已经找出了金疮药，指尖探向他，第一下碰到了他的腰侧。

“……我记得我这儿好像没受伤。”

对方换了地方，往上碰了一些。

“这里上过药了……你找我的手，我手臂上应该有箭伤没处理，我不记得在哪了。”

对方的手摸到了他脸上，穆玦咬馕饼的动作一停：“你……”

他忽然想起来：“在夜里没有灯火，你是不是看不清楚？”

周围漆黑一片，没有月光。他的眼睛是适应了这样的黑暗，虽然也看不清陆世廷的脸，但对方手脚在哪还是看得出的。

可陆世廷的眼睛在夜里很难视物。

他把手递给了对方：“我手在这儿，嘶——”

牵动到了箭伤，猝然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陆世廷很慢地卷起他的袖子：“伤在哪？”

他带着对方的手，把金疮药洒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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