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2/2）

他闭了闭眼。

梁晏……

梁晏。

“最后一盏灯，殿下没有写字？”

他睁开眸子：“嗯，好像想说的愿望都说完了，就没有写。”

想说，但不知道该如何说，说什么，或许只有心底清楚，字句笔墨无法言诉。

陆世廷也放完了最后一盏灯：“饿吗，想不想去吃些东西？”

他晚膳吃得不多，因为想在灯会上多尝一点民间才有的零嘴，现在出来这么久是觉得有些饿了。

他点点头，起身时陆世廷放的那盏灯刚好从他面前飘过，灯芯已经烧到边上的字迹，有些看不清了，他只瞥见“所愿皆偿，长乐未央”几个字。

所愿皆偿，长乐未央，不知道是祝福谁的。

青年玩笑地问了句：“老师写的河灯里，有没有提及我？”

他补了句。

“可以说真话，也可以说假话。”

陆世廷喉结滚了滚，凤眸幽静：“没有。”

他不意外：“走吧。我们去找吃的，不知道这个时辰去那些好吃的酒楼里还没有包间空位。”

“包间早就定好了。”

穆玦笑：“是哪家酒楼，菜也定好了吗？”

“逍云楼。定了他们家的招牌菜，殿下可以去看看，若是不喜欢再换。”

那也是个熟悉的老地方了。

“既然是招牌菜，肯定不会难吃，去试试。”

两人从青石板路上起身，朝着灯火辉煌的主街走去，河灯都混在了一起，已经分不清楚哪一盏是哪一盏了。

在糖画铺子前玩了一会儿的孩童被父母领着在河边祈愿，一眼瞧见了一盏格外明亮的河灯。

“娘！你看那上面写的什么字呀！字比书塾的先生还要好看！”

“那上面呀，那盏河灯是写给心上人的。写的是‘愿我所爱之人，所愿皆偿，长乐未央’。”

逍云楼外连停马车的地方都满了，整个一楼大堂座无虚席，酒菜香味扑鼻。

穆玦本来还没有觉得多饿，一闻到这些香味，肠胃顿时不满地叫嚣起来。

“两位公子可提前定了包间？”

店小二一看陆世廷手中象征东厂的腰牌，笑容登时又热情了几分：“原来是贵客，天字间已经备好了，二位公子请随小的来。”

穆玦跟着店小二上楼，低声：“老师定个包间，还用东厂的名号？”

“中元节前一个月，这里的包间就已经被达官贵人定满了。若是不用东厂的名号……”陆世廷低头在他耳边，吐息温热，“殿下现在就要饿肚子了。三楼有不少当朝官员和世家公子，会认出我们，记得戴面具。”

穆玦把面具端端正正戴好，中元节，他们这样的打扮也不至于被人当做怪异。

“二位公子定的包间就在这儿了，您定的酒菜马上来，二位公子稍等片刻，有什么需要随时唤小的。”

他们坐下喝了一盏茶的工夫，店小二就端了酒菜上来。

逍云楼的苦尽酒。

他倒了一小杯，送到唇边时却被陆世廷伸手拦下了。

“不是说饿吗？空腹喝酒，胃会疼。”

对方给他夹了糯米鸭最鲜嫩的一块，又舀了半碗蟹肉清羹，换走了他那杯苦尽酒。

穆玦自然不会跟好吃的过不去，埋头咬了一口鸭肉。

“你说……现在宫里应该也在举办宴席吧。听说晚上登上皇宫最高的宫楼，能看到灯会上最漂亮的焰火。”

只不过他以前没有去过，起初是看守宫楼的人不会放他上去，后来是没了这种寻欢作乐的心思。

现在有些闲下来了，才又拾回这些念想。

“皇宫的宫楼离放焰火的地方太远了，不好看。”

“不好看？”

“不好看。”边上的窗子开着，夜风微凉，“忘了问殿下，之前买糖画的时候，为什么不让那位老人家画我戴面具的样子？”

穆玦思索，组织言辞的工夫，听到外面一声焰火散开的声音。

和陆世廷低沉的嗓音叠在一起：“可以看焰火了。”

他蓦地扭头望向窗外。

五彩斑斓的焰火就在距他咫尺的天幕上绽开，散落了漫天的繁星，底下传来人群的欢呼笑闹，烟火人间。

青年漆黑的桃花眸微微睁大了

焰火接连不绝。

宫楼离它们太远了，这里才最近，能看到焰火最美的样子。

他喃喃：“这个灯会没有白来，很漂亮。”

陆世廷侧过脸，注视着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眸，在焰火燃尽后，才望向那些余晖残烬。

“嗯。”

那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