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2/2）

实在是应付不动那些。

他去到床榻上，陆世廷帮他熄了烛火。

过了几刻，不远处传来一声房门打开的声音，大概是陆世廷去找曹毅了。

曹毅候在园子里，从督主手里接过了写有有关中元节祭祀守卫安排的纸张，直接塞进了袖子里。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督主，您之前要的南疆所有能查到的蛊毒，都写在这本册子上了。上面详细写了每种蛊毒的效用和解药。”

督主开始翻看那本册子，似乎在里面找着什么东西。

曹毅依着规矩没有走近跟着一起看，督主翻到后几页，忽地停住了，目光暗了许多，很慢地把那一页的字一行行看完。

“……有的蛊毒，怎么没有写解药。”

“后面记载的这几种蛊毒都很罕见，多半是快要销声匿迹了的，解药都失传了上百年了，若要再查，只怕得查上几年、数十年才可能有结果。”

督主放下了那本册子，指骨有些发白，冷玉色的面容在月光下覆了一层寒霜，凄冷冷的，有些瘆人。

曹毅隐约觉得督主的神色不大对，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怎么个不对法。

要是六殿下在这儿就好了。

六殿下铁定能看出来督主到底在想些什么。

曹毅在心底叹了口气。

“督主，是……是这册子上的蛊毒，没记载对？还是没有督主要的东西？那属下接着叫人查！”

督主的嗓音开口时有一丝很轻微的低沉的颤声：“先说别的事吧。”

“别的事……哦！有关丽妃娘娘在江南的事情探子查到眉目了！似乎牵扯的比想象中得还要多。”

“丽妃认识北武侯府的人？”

“不止……恐怕，恐怕丽妃娘娘还认识宁安王。当年陛下给宁安王赐了婚，宁安王去江南相看，和那户人家退了婚后还在江南留了一个月。”

“我们的探子找到了宁安王在江南住的宅子，还有当时伺候的仆人——那位老仆说，宁安王当时在宅子里有一个侍妾，但那个侍妾并不住在宅子里，而且宁安王从不让她在旁人面前露脸。”

“老仆也是替王爷收拾屋子时看到有女子用的胭脂发钗，才知道王爷身边有女子服侍。后来王爷回了北境，宅子里剩下的东西都叫老仆带走了，去了乡下老家，老仆那儿还有一点剩下的，从宅子里带走的胭脂。”

“探子查了那盒胭脂，发现是丽妃娘娘所在的歌舞坊用的。歌舞坊的姑娘们用的胭脂，每一盒都有数字标记，探子去查了歌舞坊领用胭脂登记的册子，确认那盒胭脂就是当年丽妃娘娘用的。”

曹毅低声：“那名老仆虽然不曾见过王爷身边的女子的容貌，但看到过身形，向探子描述的身量也跟丽妃娘娘近似。若是，若是丽妃娘娘在入宫前曾跟宁安王——六殿下会不会？”

“你是想说，六殿下有可能是宁安王的孩子？”

“是……但如果是这样，六殿下出生的日子就对不上了，除非丽妃娘娘造了假，还得再查。”

如果查出来六殿下当真是宁安王的遗腹子，督主应当会高兴吧？

曹毅满心欢喜的，却没在自家督主脸上看到多少喜悦的神色，那双狭长的凤眼还是冷冷清清的，只能看到少许泛开的幽深波澜。

看不出喜，看不出悲。

他诧异了片刻才恍然：现在还不能肯定六殿下不是皇子，督主大约是怕现在有了期望，以后万一真相不如人意，就更会失望。

“属下会尽快去查，当年丽妃娘娘生产是在景春园，景春园的老人一定知道一些线索。”

片刻后，督主把手中记载着蛊毒的册子扔回给了他。

曹毅一愣：“督主？”

“上面我要看的东西已经记下了，烧了吧。”

“是……督主没有别的吩咐了的话，那属下就去办差了？”

“去吧。”

曹毅总直觉不安，好像晚上错漏了什么事情，但他跟了督主这么多年，还是没法从对方的面无表情中找出端倪——为什么六殿下总是可以看出来呢？

他返身走了几步，走着走着，拐过一个假山时，眼尾的余光看到了督主的背影。

督主在往六殿下住的寝殿的方向走，那个方向的长廊上为了方便他眼睛夜里视物，灯火点得很亮。

灯笼挂在长廊的两侧，火光明朗，能看清楚灯笼上吉祥喜庆的图样。

督主就这么走在灯火间，绯色的衣袍衣摆随着风有轻微的摇晃。

可他不像是走在亮处。

曹毅从小不爱读书，没什么文采，思索许久。

督主像走在荒凉的大漠，走在惨烈战事后的尸山，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又好像结局就摆在那里的路上。

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都走到如今了，一切也该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