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2/2）

“是在装疯卖傻，还是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事？”

穆玦把自己的猜测说了：“那些丹药应该让皇帝分不大清现实和想象了。心中有鬼的事情，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午夜梦回多半还是蒙骗不过自己的良知。”

他想了想，又摇头。

“应该不是良心不安，只是恐惧吧。”

皇帝有良知的话，就做不出来残害忠臣骨肉，沽名钓誉的事情。

这么多年，瞒得这么好。如果不是梁晏活下来了，这件事情的真相恐怕会永远被埋在北境荒凉的大漠里，永无得见天日的可能。

皇帝不过是迷信鬼神之说，害怕那些冤魂来索命。

“我记得你说过，这么多年东厂一直在查当年的事情，但是能搜集到的人证很少，物证就更难寻到了——那如果是皇帝自己在百官面前承认了当年犯下的罪行呢？”

陆世廷覆在他手背上的指尖有一瞬紧绷。

穆玦凝望向对方的凤眼：“既然皇帝这一次服用丹药出现了幻觉，那就可以再有下一次。今天他没有说出当年的事情，下一次可以试着再引导。到时从皇帝自己口中说出的罪行，我看谁敢不认。”

“他不是信道术吗？那我们就给他看鬼神。”

车队继续往行宫去了。

皇帝还是吵了几回要回京城，穆玦听了几次禀报，听得烦了，问陆世廷。

“东厂有没有哑药？让人哑个两三日的那种。”

陆世廷把哑药丢给了曹毅。

曹毅惶恐：“督主，六殿下，真给陛下吃这个啊……”

陆世廷：“去跟他说，再吵就把这药吃下去。”

这一处行宫建在在山林间，据说当年建造选址时请了一位大师来看过，风水极佳，冬暖夏凉。

车队到了行宫外，随行的宫人们陆陆续续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运进去，皇子公主们有的想去附近的山上打猎，有的想去游玩赏景，有的直接去安排好的殿室里休息，人群很快就散开了。

穆玦天可怜见地要去看折子。

他把自己的住所安排在皇帝住的园子边上，走进殿中，殿中的温度的确是比京城要凉快许多。

他让曹毅去采买了一些灵幡、纸钱之类的东西，从军器局调来了一批盔甲，还秘密擡来了几副做旧的空棺材。

曹毅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殿下怎么突然要这些东西？”

行宫里也没有人要办丧事啊！乍一看还怪瘆人的。

穆玦笑了笑，没答，叫来了几个锦衣卫穿上那些盔甲，外面披上素衣，擡上那几副空棺材走了几步。

扭头问陆世廷：“老师觉着，晚上让他们这样去皇帝住的园子里走一圈，边走边撒纸钱，能把人吓着吗？”

陆世廷取了桌案上的朱砂笔，在空棺材上画了几笔，朱砂干涸后，就好像深色的凝固的血从棺材板里渗出来。

“再给他们易一下容，空棺材里最好也安排上人扮演。”

随行来行宫的皇子公主们的住所距离皇帝都不近，夜里只需要派人把守住所有能通向皇帝所在园子的要道，防止有别人撞见就可以了。

穆玦思忖片刻，走到陆世廷身边，凑近低声道：“但我不知道宁安王和北武侯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怎么安排人在棺材里说话？”

“曹毅的声音有些相似。”

曹毅满头雾水：“我的声音？我的声音像谁？”

穆玦拍了拍对方的肩：“曹千户，要委屈你今天晚上进空棺材里躺一会儿……”

“啊？”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服侍的小太监看着皇帝把几颗丹药送服下去，笑眯眯道：“陛下，今儿刚下过雨，外面还挺凉快，陛下可要出去走走看看风景，散散心？”

丹药的作用还没有那么快起效，皇帝的神情还算清醒。

“外面怎么这么安静？”

“哦，是六殿下办了一场晚宴，现下贵人们应当都在宴席上呢，不少护卫也抽调过去了。陛下一路来行宫舟车劳顿，想来六殿下是担心陛下的身子，所以没来——”

皇帝摆摆手，语气不善地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了，你陪着朕出去走两步吧。”

小太监搀扶着皇帝出了殿门，缓慢地绕着园子的长廊步行。

远远的，好像有一阵奏乐声。

皇帝脚步一顿：“什么声音？”

“回陛下，许是宴席上的乐师在弹奏呢。”

皇帝松了口气，接着往前走，距离殿室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行宫里草木茂盛，夜里林中黑黢黢的，树影婆娑。

奏乐声断了一会儿后，离得更近了。

这一回皇帝听清楚了——那不是什么宫廷歌舞的声音，而是送葬时的丧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