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诏(2/2)
穆玦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当时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名乐师连磕了几个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长久地低头注视着手中的曲谱,半晌后把曲谱放到了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也不知江南那边去查母妃过往的人,什么时候才能传回消息呢?
临近正午,陆世廷从早朝回来,连带着小山一般的奏折又堆到了案头。
今日早朝,皇帝难得拖着“病体”上朝了,含糊其辞地应付了那些请立太子的折子,又提到了踏春宴,看样子是想给皇子们赐婚。
话里话外想要赐婚和皇室联姻的几个官宦世家门第不高不低,大概是想借此试探一下东厂的底线在哪儿,能让他这个皇帝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殿下打算让那些皇子们顺利娶亲吗?”
穆玦不甚在意,他本来就和那些人没有什么感情,硬要说,那些皇子们以前也没少跟着三皇子欺侮他,不是首犯,也是帮凶。
“老师要是想杀了他们废了他们,我没什么意见——赶在皇帝正式赐婚之前吧,别牵连了无辜的女子。”
陆世廷轻笑:“好。还有一件事,殿下应该也会感兴趣。”
穆玦安静地听。
“宫里的密探来报,皇帝昨晚用自己的血写了一封秘诏,藏在了御书房的密室里,不清楚内容。”
“……用血写的诏书啊。”
他按了按眉心。
既然藏起来了,说明不想叫别人知道有这封诏书,短时间内也不会发出去。
“这封诏书的内容,老师应该和我想的差不多吧?”
皇帝装病不立太子,又担心他哪天不耐烦了逼宫,最保险的法子就是赶在那之前写下一封遗诏。
那封遗诏上写的太子的人选肯定不是他的名字,这样只要这封遗诏有公于天下的可能,就算他真的逼宫逼迫皇帝写退位诏书把皇位传给他,他这个皇位也是来路不正,青史上逃不掉被骂一句大逆不道,不孝篡位。
更严重一些,这封立了别的皇子做储君的遗诏被有心人取走,在各封地的宗亲王爷会不会反?狼子野心之徒知道有这样一封血诏在,会不会仿造?
皇帝一辈子的脑子,大概都用在这种事情上了。
“殿下必须要毁了那封血诏。”
穆玦沉声:“当然要毁。可惜……我本来也不太在意史书上怎么写我。”
大逆不道就大逆不道,不孝篡位就不孝篡位,父不慈凭什么要求子孝顺?一个皇帝一不能抵御外敌,二不能让民生安乐,他凭什么不能大逆不道?
只是皇帝不能就这么死了,北境冤死的亡魂,还在注视着京城。
陆世廷会主动把这血诏的消息告诉他,大概也是因为北境的亡魂——能替那些人向天下诉说冤屈的,东厂做不到,只有他以皇子的身份有可能做到。
那封血诏必须得毁了。
皇帝不可能一直把血诏藏在密室里,总要找个皇子或是宗室,再或是信得过的臣子,把那封血诏送出去,这样诏书才有得见天日的可能。
“老师觉得,皇帝会把那封诏书给什么人?”
“剩余的皇子们连娶妻都不敢争在殿下前面,就算皇帝找了他们,他们也未必敢接下血诏。骤然宣召宗亲入宫面圣,也会惹人怀疑。”
穆玦弯了弯唇角。
“不是皇子,不是宗亲,皇帝要找一个信得过的臣子。”
那简直没有人会比钟仁更合适。
之前连东厂都没有察觉他和钟仁有往来,在皇帝眼里,钟仁更是个从不参与党争,也没有站队皇子的清正官员。
而且钟仁官至礼部尚书,来日颁布血诏也足够令人信服。
“等皇帝宣召钟大人入宫接血诏那日,老师和我一起过去吧。”
他很想看看,那封血诏上除了太子的人选,还写了别的什么东西。
皇帝干见不得人的事情的时候,很沉得住气。
大约过了大半个月,对方才在一次宴席上借着夸赞钟仁呈上去的字画,叫钟仁在宴席散场后去御书房一起品鉴前朝的书画。
穆玦坐在席上,宫廷金碧辉煌,衣袂蹁跹,明亮的烛火和点缀的夜明珠将整间殿室打扮得如同白昼。
他目送着宴席散场,钟仁恭敬地跟着皇帝离开,百官也一一起身告辞,殿门大开后,吹拂进来的夜风迅速稀释了这里的酒香。
他缓缓站起来,侧脸望向陆世廷。
陆世廷走到他身边:“殿下会觉得难过么?”
穆玦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