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诏(1/2)
血诏
第二日,穆玦没能准时醒过来。
他好久没有睡得这样沉过,酸胀的筋骨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上午的阳光暖融融地从窗外映进来,透过屏风后温度正好。
昨晚是怎么从书桌上挪到床上的,他已经不大记得了,但现在伸手揉一下眸子,微微翻个身,身上难以忽视的酸疼顺着脊骨直往上蹿,激得他回忆起了夜里少许零星的片段。
他深深地疑惑。
那些野史上写的前朝有龙阳之好的皇帝到底是怎么能在后宫养数十上百个男宠的。
他这一晚上,起码得歇上五六天。
外面日头不小,时辰肯定不早了,只是东厂没人会进书房的隔间来叫他起床。
穆玦一手按着腰,一边慢吞吞坐起身,床铺上的被褥都换过了,屏风边也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他把衣衫打理妥帖。
守在书房外的曹毅听到动静,很快给他端来了早膳。
“殿下,前几日的踏春宴上,您问大理寺少卿何大人府上的小姐要了一张曲谱,您还记得这件事吗?”
穆玦搅着粥:“何大人他们家出事了?”
“这倒不是,何大人是农户出身,为官以来一直很清廉,对族人约束也严,没出什么事——是何小姐今天早上托人送来了那张曲谱,殿下现在要看看吗?”
是他母妃还未染上疯症,在景春园避暑时写的曲谱。
他点了点头。
母妃是江南人,虽然很小就被卖去了歌舞坊,也算不上在江南有个家,但也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
江南那边商贸兴盛,百姓富庶,曲子也婉约柔美,现在京中流行的许多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从江南那边传过来的。
他打开了曲谱,曹毅在一旁问:“殿下能看得懂吗?”
陆世廷教过他的东西不少,但唯独没教过音律。
想来陆世廷可能自己也不擅长。侯府世子打小跟着父母在北境军营长大,舞刀弄枪看兵书,军中是明令禁止歌舞的,后来进了宫,对方多半也没什么时间去捣鼓这些诗情画意的曲子。
穆玦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看不太懂。东厂有识音律的吗?”
“东厂里都是粗人,哪儿懂这个,不过属下可以去宫里请个乐师,让他按照这张曲谱给殿下演奏。”
“好。”
宫中的乐师很快就到了,看了曲谱后,就坐在一旁用古筝开始弹奏。
穆玦听了两个音:“怎么是……”
怎么不像江南那边温婉的小调,反而像是北境的百姓会喜爱的,豪迈又洒脱的曲调。
他问那名乐师:“你确定没有弹错吗?”
那名乐师瞧着年纪不大,还有些眼熟:“回禀六殿下,奴才是按这张曲谱弹的,没有错漏。”
他回忆了这名乐师的脸,一时没想起来,擡手示意乐师起身:“你不用紧张,接着弹奏下去就行。”
曲子到了中段,曲调渐渐激昂起来,穆玦好像从那些曲乐里听到了北境战马的嘶鸣,长矛碰撞的嗡响,火把的猎猎,旗帜的翻飞。
他亲去过边关,更知晓战场上迎敌的鼓点是多么鼓舞人心。
听着这首曲子,好像流淌的血液又回忆起了在战马上举到挥剑时的感受,隐隐战栗着沸腾。
一曲终了。
穆玦:“乐师觉得,这个曲子如何?”
乐师自然不知道这曲子是丽妃娘娘写的,如实回答。
“奴才以为,这曲子应当是从北境那边传过来的,曲风豪迈不羁,如同亲临战场,是个词曲大家所作。”
穆玦微笑一下,用笑意掩饰了眼底的凝重。
“好,今日你弹奏得不错,有赏。不过这份曲谱是好不容易寻来的孤本,我不希望它流传出去,你听明白了吗?”
母妃身在江南的歌舞坊,却写出了这样一首曲子。
自然,从未去过北境,没上过战场的人也一样可以想象出战争的场面,也可以通过一些戏剧、话本知道北境的景象,继而写出这样的曲子。
光凭一张曲谱,并不会让人怀疑。
但是他母妃还认识北武侯夫人,这件事让别人知道就很危险了。
所以任何会让别人把他母妃和北境联系到一起的东西,他都要尽力杜绝流传出去。
那名乐师跪下叩首:“六殿下放心,奴才明白——殿下或许不记得了,之前北狄的小汗王带着使团来大宁,在宴席上请求陛下将我等乐师赏赐给他,若不是六殿下出言,我等现在恐怕早已背井离乡,在北狄变作一具枯骨了。六殿下救命之恩,奴才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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