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言（1/2）

失言

踏春宴那日，穆玦把自己穿戴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他以前爱穿浅色的衣服，青年骨相清俊，肖似丽妃，但又不失利朗的棱角，眉目如画，白衣翩然时就像是江南游船上的俊秀公子。

如今换上了一身花青色的料子，腰间缀了香囊、玉佩，昳丽的桃花眼更显得浓墨重彩，眼尾弯起笑意时，似乎看谁都带着若有似无的深情。

穆玦在铜镜前理了理自己的袖袍，问一旁送来早膳的曹毅。

“曹千户觉得我穿成这样去踏春宴，能不能……”

能不能叫那些大臣们觉得他是真心想要选王妃的？

曹毅：“能啊，那当然能咯！如果属下是个女子，肯定会对殿下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殿下此次去踏春宴，一准能遇到心仪的姑娘，选个好王妃！”

穆玦漫不经心点头：“行，那我们走吧。”

这次踏春宴，他和几个尚未娶亲的兄弟都去赴宴，皇子们都在，各世家适龄的公子小姐们也来得格外齐全。

以往他连早朝都很少参加，又没想过娶妻，这种宴席是一次都没有来过。他几个皇兄皇弟就娴熟很多，马车在园子外停下后，如鱼得水地下了车，和一众锦衣罗裙的公子千金们行礼问好。

穆玦坐在车里，透过帘子的缝隙先看着外面观察了一会儿。

身旁陆世廷淡淡道：“殿下怎么不下车？”

他倒是想下去。

然而这些公子和千金们在画像上是一回事，真人又是另一回事，画像画得再像，要和真人一一对上也需要时间，更何况参加踏春宴的贵女们都细心描摹了粉黛胭脂。

形形色色的人花团锦簇地拥在圆外，他脑海里的东西一下子就对不上了。

若他下马车以后，硬着头皮对着一个姑娘叫出了另一个姑娘的名字，场面尴尬荒唐，显得他像个砸场子的不说，还有损人家姑娘的声誉。

但是一直留在马车上也不是个办法。

他轻咳一声：“老师……老师对这些人应当都很眼熟吧。”

东厂每日都和情报打交道，陆世廷肯定能认清楚他们每个人的样貌和身份。

“老师现在如实给我说一遍，现在外头那些贵女们的名字和家世。”

陆世廷深深盯了他一眼：“殿下看了两日画像，人还没认清楚。”

说完，不等他开口，又慢悠悠地把外头来来往往的世家贵女的身份一个个介绍了一遍。

穆玦记性好，听了一遍再和脑海里的画像对应上，清楚了七七八八。他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担心陆世廷跟他一起下来，能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敢吱声，又扭头吩咐。

“等宴席开始了，老师再过来。”

陆世廷看了他几刻，缓声：“东厂只负责踏春宴上这座园子的防卫巡查。”

言下之意，对方不会跟他走在一起。

穆玦满意点头。

举办这场踏春宴的园子是皇家的一处园林，仿照苏州的园林建造的，颇有意趣。

穆玦和一众世家公子千金们走在一起，有人开始讨论这处园子的布置，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诗赋上面。

穆玦丝毫没显露出他对诗词歌赋不感兴趣，谁作诗他都说好，夸的词还不一样，垂眸聆听，微笑点头，夸赞显得异常真挚。

若是他这副样子去听陆世廷讲学，对方一定能一眼瞧出来他在走神敷衍，多半要罚几十卷抄书。

从园子入口走到宴席正厅的一路主客尽欢。

各世家都在暗暗观察六殿下的意思，哪一家都着重听了六殿下对自家姑娘诗赋的评价，六殿下夸了我家姑娘有才情，一定是对和我家联姻有意！赴宴的官员们这样想着，步调轻快不少。

穆玦也很松快：他们聊他们的，他只要负责走神，等人说完了，想几句好听的词夸一夸，省力得很。

“六殿下还是第一次来这座景春园吧？说起来，这座园子和六殿下还挺有缘分，臣女听说丽妃娘娘刚入宫不久也来过这座园子避暑。”

穆玦脚步微顿，看向开口的人，对方走在人群的末端，和他差不多年纪，衣裙简单清雅，瞧着很眼生，他没在画像上见过，说明这位姑娘的父兄官阶应该不高。

“你见过我母妃？”

那名姑娘摇头，不卑不亢：“臣女没有见过丽妃娘娘，只是后来有幸见过丽妃娘娘当年在景春园写的曲谱，很是喜欢。今日见了六殿下就想到了这些，有感而发。”

母妃以前是歌舞坊卖唱的歌女，弹琴谱曲不输宫里的乐师。不过他从没来有听过母亲唱歌，就是听过，也因为年纪太小不记得了。夏明怕戳中他心底的伤，很少会告诉他母妃以前的事情。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我母妃在景春园写的那份曲谱，姑娘可还留着？”

“臣女何韵，父亲是大理寺少卿何观。那份曲谱臣女也是誊抄的，一直留着，殿下若是想看，臣女可以再誊写一份送到殿下府上。”

穆玦拱手向她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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