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意（2/2）

对方怎么会记得他在宴席上指的是哪几家的贵女？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理直气壮地解释。

“我瞧着这些画像上的女子都挺好看的，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谁定的规矩说不准多喜欢几个了？再者说，她们的家世都不错，我娶王妃也不是光看样貌。”

他去了陆世廷的卧房，本想洗漱一下小憩一会儿，用冷水洗了脸后酒气却都散了，连困意也不剩下多少。

他等着太医给陆世廷看了伤换了药，送走太医后，走到桌案后坐下，认认真真记起了画像上的脸和名字。

看了一个时辰，曹毅过来禀报：“督主，今天的奏折都已经送到东厂了，督主是去书房，还是在卧房看？”

穆玦掀起眼皮，轻声说：“老师去书房批折子吧。”

对方很少把奏折带回卧房。他虽然给人种了蛊，但对方这么多年在东厂经营，曹毅他们对陆世廷还是很忠心的。

他不好让对方骤然改变得太多，免得引人怀疑，平添麻烦。

他微笑着补充。

“折子批完了，老师记得回来，一封不落地教我看看。”

曹毅在门外等到了自家督主，汇报了京中近日发生的一些要事后，很快发现自家督主的神色冷得骇人。

连在厂狱审讯犯人，在查案时诛杀刺客，都没有这样冷冽的杀意，甚至是怒意。

督主曾经跟他说过，恼怒会影响人的判断，遇到再如何紧急危险的事情，也不能让自己陷入那种情绪。

“……督主。”曹毅有些紧张，“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今日的接风宴他就觉得不大对劲，给六殿下娶亲这样的大喜事，督主却几乎没有开口。可殿下瞧着神态自若，又一切如常。

“去查一查，京中哪几家世族想和六殿下联姻，蹦跶得最欢。”

曹毅拱手应下：“督主是想替六殿下挑个家风清正的？”

督主勾了勾唇，笑意未达眼底。

“把那几家做过的污糟事一件件翻出来，事无巨细。”

曹毅吸了口凉气。

“督主的意思是……”

这些京中的世家大族，就是本家干净，旁支也很难一件烂事都不沾，无非是沾得多些和沾得少些的区别。一般来说，只要不太过分，东厂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听督主现在的意思……

“是，属下明白了。”

现在蹦跶着想和六殿下联姻的世家也不会是什么清正人家，看中的都是六殿下未来可能登上皇位的富贵权势罢了，督主提前替殿下扫一扫，倒也正常。

“还有，派人去南疆，把南疆所有的蛊毒查一份送过来。”

曹毅心里疑问，仍恭敬地应下：“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走过长廊，阴天吹过几阵凉风后，飘起了细雨。

督主的声音在雨声中愈发寒凉。

“我记得，之前有让人去查过六殿下的生母丽妃的事。”

“是，是有查过。当时主要查了丽妃娘娘入宫以后……”

“丽妃在江南时的事情呢？”

曹毅挠头：“这个……还不曾细查。不过丽妃娘娘入宫前就是个普通的歌姬，如果不是陛下微服去江南巡游看中了她，只怕丽妃现在还在那栋歌舞坊卖唱呢。”

督主脚步未停。

“在大军回京入城那日，丽妃也在城门处，六殿下和她同乘一辆马车，进了城门后，丽妃突然出了马车，朝我喊了一个‘梁’字，后面的话被六殿下拦下了。”

曹毅大惊：“六殿下知道督主是——”

陆世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心口的位置：“……他知道也不要紧。但这件事六殿下不可能会告诉丽妃。”

丽妃有疯症，连人都认不清，时常还会胡言乱语。

有关“梁晏”的事情，六殿下没有要泄露出去的意思，怎么会告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胡言说出去的患了疯症的丽妃？

“去江南查一查，丽妃在歌舞坊时，有没有见过……北武侯府的人。”

曹毅神色严肃地点了头。

夜里，穆玦好不容易把画像上的人记完了，听到屋外的走廊上有脚步声。

屋里的烛火有些暗，只燃了桌边的几盏，他起身去点灯，火光簇然明亮后，房屋门从外推开了，外面在下小雨，淅淅沥沥，夜风都是湿的。

他朝门外望去，陆世廷正收伞，茶褐色的眼瞳里也有冰凉的雨雾在溅跃。

“老师今天批折子批得有些久。”他敛了笑意，“别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蛊毒，如果跟曹千户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是要死的。”

他吩咐过，不准提在北境他夺了黑甲军兵权的事，也不准提他种下蛊毒的事情。

陆世廷踏进屋内。

“今天批的折子都给殿下带来了，殿下可以自己删改——曹毅只知道我梁晏的身份殿下已经知晓，不知道别的。”

穆玦眉心松了一些。

“以后也别让他知道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