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2/2)
话出口,他怔了一下。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太过自然,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索,已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以他现在和陆世廷的关系,再称呼对方“老师”,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这个称呼,我叫习惯了。”他伸手把对方的袖子理好,遮住了镣铐,陆世廷的手还很冷,不是他喜欢且惯于留恋的那种滚烫的温度,“皇帝的事,等你的伤养好一些了,我们再谈。”
军医进了营帐,穆玦站在床边,看着军医给陆世廷诊脉。
“陆厂督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高烧也退下,只要每日换药,好好休养,几个月就能好起来,只是……”军医指了指对方的左手,“厂督左手掌心的刀伤很深,伤到了筋骨,微臣也不能确定这只手以后还能不能握刀。”
穆玦锁了一下眉:“回京后用更好的药呢?”
“用更好的药养着,好转的可能自然更大。”军医说完,退下去桌案边开了一张新的药方。
汤药熬好,穆玦亲自喂他:“老师好像不大在意自己的手。”
“殿下在意?”
陆世廷薄唇上沾了少许药渍,平日里用玉簪束起的墨发此刻大半披散,额边的碎发削弱了少许眉宇间弧度的凛冽冷厉,穆玦的目光落在对方唇上,不知怎么,想起了薄唇亲起来的触感。
他分了一下神,话音也慢了半拍:“你的手可以被我折断废掉,但不可以因为和北狄的战事留下病根。”
陆世廷喝完了药,缓缓倚靠在床上,凤眼眼尾挑起了一抹弧度,被月色浸满的眼瞳乍一眼像一轮月,细看又好像只有支离的光点。
“只是一只左手,不耽误什么……更不耽误伺候殿下。”
尾音有些轻佻。
若是对方现在穿上锦衣,在京城的花街柳巷闲逛,或许会像个风流的浪荡公子,这张脸,这句话一定能迷住不少青楼女子或是小倌儿,引得他们神魂颠倒。
穆玦笑了一声,眼瞳的漆色深了:“就是你两只手都废了,也不耽误伺候我——老师装了这么多年太监,不会觉得难熬吗?”
他站起身:“我每日大半的时间都会在帐中,这里除了军医,其他人都不能进来,我也不会松开你手上的镣铐。老师可以歇一歇心里的算计,好好想想什么药能让自己掌心的伤愈合得更好。”
等南疆的蛊虫到了,他才会让陆世廷走出这座营帐。
半个月后,钟仁又寄了一封密信到军中,随着信件送来的还有一个木盒。
穆玦看了信的内容。
钟仁派人去南疆寻找善用蛊毒的巫医,打听医书上记载的那种能操纵人心的蛊虫。
那种蛊虫已经找到了,从一个年逾耄耋的老者手中重金买下的。蛊虫就装在那个木盒子里,种蛊的过程并不繁琐,只需要取两人的指尖血融合在一起,喂蛊虫吃下,然后在身上割开一道伤口,引蛊进去就可以。
蛊虫的效用和书中记载的也相差无几,中蛊者无法违背施蛊人的命令,一但违逆,先是心如刀绞,然后经脉断绝毙命。
施蛊人若是死了,中蛊者也无法活命。
这种蛊虫很难炼制,解蛊的法子已经失传,种下后也不必担心陆世廷找到解药。
只是,这种蛊叫灵犀蛊。在南疆,这种蛊多是是痴情的男女发现心爱的人对自己无意,爱变作了扭曲的嫉恨和占有欲念,然后偷偷给对方种下这种蛊,逼迫心爱的人为了活下去和自己厮守。
施蛊的一方需要有情。
穆玦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在自己的指腹上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血珠凝出来后,他打开木盒,滴到了里面。
木盒里的两只蛊虫瞬间活跃起来,争相吞吃滴落下去的血。
施蛊的人需要有情,被种蛊的人却不能。如果是两情相悦种下的蛊,蛊虫就会在中蛊者体内潜伏三年,三年的效用后直接化作剧毒,直接蔓延五脏六腑,致人毙命。
南疆中了这种蛊虫化作的剧毒的,其中还没有人能解了剧毒活下去。
穆玦擦拭干净自己指尖的血,走到了陆世廷身边。
对方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匕首刀尖上的血痕:“蛊?”
他坦然承认:“是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