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1/2）

蛊虫

兴平十一年，宁安王在军中遭人刺杀，行刺的北狄刺客当场被抓，但吞了毒药自尽，没有留下一句口供。

一个北狄刺客混进大宁军中，避开了所有明岗暗哨在主帐刺杀了亲王，若是军中没有奸细报信，根本不可能做到。

北武侯当夜封锁了消息，一边替换了边关的防守部署，一边秘密彻查宁安王遇刺的事情，查到宁安王身边的一个亲兵时，却只在帐中发现了那名亲兵自缢的尸体，线索自此中断。

北武侯多次上奏折请求皇帝彻查此案，但大理寺的官员来过后也没能查出什么，最后皇帝下旨厚葬宁安王，举国服丧。只是宁安王没有成婚，没有子嗣，爵位无人继承，宁安王府也就成了一个空壳。

宁安王死后，世人皆夸赞当今圣上是一代明君，情深意重，这么多年不仅对宁安王信任有加，从不吝啬封赏，在对方遇刺后也破例厚葬。

北武侯接任了边关大军后，一直没有放弃查行刺的案子，只是随着宁安王的尸体葬入陵墓，军中的将士调动，时间过去越久，案子留下的痕迹越少，案情的推进举步维艰。

兴平十三年，北武侯还递了折子去京城，奏请打开宁安王的棺木，让仵作重新验尸。

折子递过去后杳无音讯，过了一个多月，就发生了北武侯府惨遭灭门的事情。

穆玦低着头听完，陆世廷叙述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有些冷酷。

或许是这些事情在对方的脑海里已经反复了十多年，再痛苦不堪的回忆，这样轮回了这么久，再说出口时也很难再有多么暴烈的情绪了。

但这样平静的话如风无痕地吹拂过后，里面又藏了很多细碎的冰棱，一下一下割过去，穆玦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了衣袖。

“北狄兵马离开后，那个带人来杀了所有伤兵，将北武侯带去的士兵全部灭口的……是以前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

“嗯。”

他说呢，这个皇帝怎么十几年前还知人善用，能让宁安王和北武侯领兵，保北境平安，却在他们死后变得昏聩无能，一心只有长生和权力。

原来对方一直没有变过。

在十几年前，皇帝就猜忌宁安王手中的兵权，想法子让北狄的刺客成功混入边关，刺杀了宁安王。

后来发现北武侯一直在调查行刺案，担心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败露，又故技重施，让人把北武侯行军的路线提前泄露给北狄，致使北武侯遇袭，甚至在那之后，还让总管太监带人去检查灭口。

而这些肮脏丑恶的事情，对方仅仅用一场风光的葬礼，一些丰厚的封赏就全部掩盖了。

不仅掩盖了，还为自己挣了一个好名声，百姓听说边境的守将被北狄害死，皇帝痛心悲伤，都在歌颂这段君臣佳话，就连百年后的史书上提到这一段，也会为皇帝歌功颂德。

“既然你已经查到这些事都是皇帝做的，这些年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把这些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

穆玦哑声：“难道真的一点人证物证都找不到了吗？”

陆世廷掌握着东厂，权倾朝野，尤其是在太子死后朝野上下更加没有能掣肘他的势力，如果对方手中有足够的人证物证，皇帝做的那些丑事早该遮掩不住了。

“总管太监当年来北境灭口时带着的人都是皇帝的暗卫，那些暗卫的名册我查过，从北境回到京城后不久就都死了。”

“至于奉皇帝的旨意联络北狄，泄露行军路线的奸细，东厂也抓到了，可惜没有留下信件、字迹，只有口述。”

没有物证，仅凭一个奸细的口供再加上主管太监的供词，就想让朝臣世人相信当初宁安王遇刺、北武侯府被灭门都是皇帝的手笔，无异于天方夜谭。

尤其，查出这些的……还是遭百姓唾骂的东厂权宦，鹰犬酷吏。

谁会相信东厂呢？朝臣和百姓把他们当作祸乱朝纲的罪人，避之不及。

可当年梁晏从尸堆里活下来时也才六岁，他不能暴露身份，要隐姓埋名，没有亲人可以投奔，一但被人发现北武侯世子还活着，皇帝明着不能杀他，背地里有无数种法子能无声无息地弄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梁晏要为父母亲人报仇，必须要够到权势。

在大宁，不论是科考还是入伍当兵都需要登记籍贯，只有入宫做太监才是最容易，也是最快能抵达京城，接触皇室，攫取权力的法子。

陆世廷的手放在被褥边，袖口被镣铐掀起了一角，露出手臂上缠着的绷带，绷带下隐隐有几丝血迹渗出来，像是伤口又裂开了。

穆玦重新拿来了药，传令让军医过来给陆世廷诊脉。

“老师先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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