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2/2）

追赶上来的北狄兵马把周围的沙丘占满，居高临下，狼旗飞舞。

看不清数目的弓箭箭簇泛着雪亮的冷芒，对准着他们，仿佛草原大漠上的野狼群对着猎物张开了利爪獠牙。

他们是不能撤出去的，如果他们冲出包围圈彻底跑了，这里追杀他们的北狄兵就会返回大营增援，给大军烧毁北狄粮仓增加更多阻碍。

他们要在这里拼杀。

杀到北狄大营那边传来顺利烧毁粮仓的信号。

杀到大宁的援军前来支援。

杀到两千兵马，死尽方休。

十七年前，兴平十三年。

大宁的兵马在关外行军，一队亲兵护着一辆简陋的马车，行驶在队伍中央。

车上两个两三岁的孩子正争抢着一个彩陶娃娃，在哥哥面前告状。

“哥哥，二哥抢我的东西！”

“胡说，明明是你抢我的！”

两个孩子话还说得不是很清楚，嗓音稚嫩，争红了脸。

比他们俩大不了三四岁的男孩子手里拿了卷书，挨个轻轻敲了他们的脑袋，少年老成。

“再吵，我就去告诉母亲。”

两个孩子缩了缩头，似乎想起母亲打手心的竹板，迅速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又大着胆子凑到哥哥身边，讨要牛乳和小点心吃。

外头驾车的亲兵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拉开帘子看了一眼：“世子，可要属下帮着带小公子和小姐？”

梁晏摇头：“不必。”

说着不必，两只手还忙着一只手拎起一个弟妹，把打闹的龙凤胎双生子扒拉开。

亲兵看得乐了：“世子再坚持会儿，今天日暮前肯定能抵达下一座城池。”

双生子毕竟年纪还小，吃下东西后很快就玩累了，靠在哥哥身上休息。

梁晏给他们盖了件外袍，重新拿起搁置在一旁的书简。

为了不拖慢行军的速度，马车行驶得也很快。他们自小跟着父母在军中长大，倒也习惯了路上的颠簸。

梁晏在颠簸的马车里看书，低头顾看磨牙咂嘴的弟妹时，马车忽然一个急停，战马嘶鸣，几乎把他们从座位上甩地前冲出去。

双生子被惊醒，茫然地看向哥哥。

梁晏揉了一下撞疼的肩膀膝盖，撩开帘子：“出什么事了？”

外头前几刻还井然有序的军队忽然之间都拔出了佩刀，举起了长矛——这是全军戒备准备迎敌的姿态。

但是他的视线被马车阻碍，并看不到两边的情形。

“我们遇上北狄兵马了。”亲兵拦下他，把他们护在马车里，“世子守着小公子和小姐，千万别乱跑！”

遇上北狄兵马了？

他们这次行军隐蔽，只有两千人，怎么会突然遇到北狄人？

梁晏转身安慰了两句受惊的弟妹，下车看了一眼——他们遇到的不是北狄小股巡逻或是刺探军情的探子。

两边的沙丘上布满了北狄的弓弩手，那些北狄兵身上穿着兽皮的军甲，还有用于伪装的沙石，就像是知道他们会路径此地，早早在这里布好了埋伏。

亲兵急切：“世子快进去马车——有侯爷在，我们一定能打胜的！”

亲兵也是在北境数年的老兵了，从梁晏记事起，对方就跟在他们身边。

他看着亲兵脸上陌生的有些发白的面色，知道实情并不像对方口中那样乐观。

北狄兵太多了，又占据了有利的地势。

为什么？

没有时间给他们思索，北狄兵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如同北境几十年难遇的沙暴，擡头望天，全是黑色。

梁晏回了马车，双生子恐惧不安地躲在他怀里。

“哥哥……外面怎么了？”

梁晏捂着他们的眼睛，外面大宁的兵马在他父母的调遣下寻找着薄弱的口子冲杀，如果能冲出去，就还有逃脱的希望。

他熟悉的叔伯们迎着箭雨，手中的盾牌挡不住了，就用肉身去挡，身上扎满了血窟窿，不知生死，仍在前赴后继。

马车就在这样用血肉堆起来的盾牌下一路前行。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眼瞳里映着外面的血肉横飞，死死捂住弟妹的眼睛。

“没事……别怕，会没事的。”

会有事的（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