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1/2）

指鹿

陆世廷伸手扣住了他的腰，低下头。

还濡湿的墨发散开来，冷玉般的脸上那双狭长的眸子幽幽泛着暗色，又冰冷，又滚烫。

就像草原外的茫茫大漠，仿佛只剩下土色的沙石和灼烈的太阳，但大漠的尽头又是雪山，拔地而起，山顶在云层间，一片皑皑的冰冷。

呼吸近了，穆玦凝视着他。

“在军中……也可以吗？”

陆世廷吻了他。

但只是亲吻，绵长过后，对方很快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会误事。”

穆玦轻轻笑了，抿了一下唇：“哦……那，只躺下休息，总没有关系吧。”

他挪到床榻的最里侧，握住陆世廷的手指。

”老师也在城关待了一整天，该好好休息。”

陆世廷在他身侧躺下了，抚了抚他的发尾：“嗯。”

穆玦阖上眼，不知道是不是身边有低稳平静的呼吸声在，他这次没有在闭眼后看到战场上的血腥。

不过四肢的酸痛还是没有减少，他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手臂，酸麻刹那从筋骨里钻出来。

他轻轻“嘶”了一声。

“手脚酸疼？”

穆玦应声：“……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拿剑拿久了，我只记得一直在砍人，不是在砍人就是在射箭，北狄人好多，死了一个又来一个。”

“之前老师去洗漱换衣，留我一个人在营帐的时候，我还总是想起那些北狄人死前的样子，脸上血糊糊的……然后就睡不着了。”

“幸好我以前也看到过尸体，在行宫还遇到过刺客，不然说不定能在城关上吐出来……”

陆世廷的掌心按在了他的手臂上，比他自己捏的力道大得多，狼崽子“嗷”地叫了一声，差点引来外面看守的亲兵。

“现在不按揉开，明天殿下的手别说拿剑，连笔都握不住。”

“老师这么说，是以前也有过笔都握不住的时候？”

陆世廷又加重了一分力道，穆玦感觉自己的手臂疼得快不是自己的了，但又没什么办法，只好委屈地凑到对方的肩口蹭了蹭。

他以为陆世廷又要回答他“不记得”，或者是“没有”，再或者干脆不理会他了。

“不止。”

“不止？那是什么样的？”

“那时吃饭，手擡不上饭桌，就把脸埋进饭碗里吃。”

穆玦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

“这样吃饭的话，脸上不会全是饭粒吗？”

“会。”

“饭都吃不了，别的事情也很难做了吧？”

“嗯。”

“不洗澡？不梳头？”狼崽子自言自语，“算了，脏就脏点……那是什么时候？”

“殿下以前在偏殿，没有这样的时候吗？”

那就是陆世廷刚进宫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

宫里每年都有一大批太监入宫，但死的也很多，主子不高兴，一句话就能把人打死。甚至许多老资历的太监怕新来的夺权，也会故意刁难。

“有的……但我在偏殿没有干这么重的活，最多是冬天洗衣服，手上开裂了肿了，筷子还是能用的。”

陆世廷帮他按揉完了手臂：“殿下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

陆世廷低声：“睡吧。”

他睡了很久，久到醒来时天色已经漆黑了，身边的床榻早就空了，他摸了一下，冷冰冰的，陆世廷应该已经离开了挺久。

他把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掀开，穿好衣服出了营帐。

没有火光。

他松了口气，问守在帐篷外的孟丰年：“北狄撤军了？”

孟丰年摇头：“回禀殿下，北狄没有撤兵，只是没再继续攻城……他们推了九皇子在三军阵前，说要么我们出城迎战，要么他们就杀了九皇子，拿九皇子的头颅祭旗。”

前些日子，北狄还说大宁不按照他们的要求给北狄银钱粮饷，就要九皇子的命。

现在倒是退让得很快，一下子只要求大宁的兵马出城迎战了。

边关城高，墙体坚固，据城而守是最安全，也是伤亡最小的法子。北狄的骑兵在草原、荒漠上作战远比大宁要厉害，陆世廷和胡老将军都不可能以己之短去碰北狄所长。

“北狄提了要求，陆厂督和胡老将军怎么说？”

“这……这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还没有队伍接到要出城迎敌的军令。”

“他们现在在城墙那边？”

“是——殿下又要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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