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1/2）

出兵

后日一早军队就要启程奔赴北境，陆世廷提前去了军中整顿，对方不在宫里，穆玦随意寻了个由头就去了藏书阁。

梁千峰的夫人姓陆。长子叫梁晏，遇伏时只有六岁，次子梁复和幼女梁悦是双生子，死在北狄埋伏的刀剑下时还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算算年岁，陆世廷的年纪和梁晏是对得上的。

他再去看那场战事的记录，在书上只有寥寥几笔。

“北武侯率两千兵马行军戈壁，路遇北狄埋伏，身中数箭战死，援军到时荒漠尸横遍野，无人生还。北武侯满门忠烈，但尸骨零落，取衣冠葬于北境。”

尸骨零落，只有衣冠冢，那也就是说侯府有可能有人活下来了。假如陆世廷就是梁晏，对方那时才六岁，是怎么从尸堆里爬出来的？

援军没有找到活人，说明陆世廷在援军到之前就离开了，或者是躲起来了，为什么不等援军把他救回去？

这场战事后，皇帝给北武侯追封，大肆表彰，让北武侯享太庙香火。陆世廷如果真的是梁晏，那就是侯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肯定有军中的人能够证明他是北武侯嫡长子，为什么不在逃出来后主动表明身份？

甚至要隐姓埋名，改了个假名字，还入宫做了阉人？

穆玦掩上书卷，墨发一半披散着，遮盖了侧脸。

地上烛台昏暗的烛光将青年的影子投在墙上，淡淡的一圈灰影。

藏书阁的墨香很浓，一笔一划都好像是过去忠实的记录者。

但北武侯行军遇北狄埋伏，真的只是一次意外吗？

一个长在边境的侯府公子不惜改名换姓做个太监入宫，爬到东厂厂督的位子，给皇帝吃丹药，把持朝政；引皇子们争权夺利，自相残杀；让皇室中人涉及私盐案、去北狄做质子，为万民心中唾骂。

这不是一个父母都为国战死沙场的侯府公子做得出来的，除非他父母的死，那两千将士的死不只是因为北狄，还有皇室的参与。

穆玦站起身，把书卷放回书架上，摆成原样，缓步下了楼梯。

廊上的寒风呼啸而过的时候，烛火明灭了一瞬，他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手脚都被冰冷的空气冻住了。

一切都说得通的。

陆世廷想杀光皇室，是因为满门被杀的仇；不愿向北狄求和，是因为他是侯府的遗孤。

但这些都还需要验证，梁晏是从小在军中长大的，父母弟妹又都死在北境的荒漠里。他们即将去往边关，回到故地，陆世廷再怎样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可能一点异样都不显露出来。

看守藏书阁的宫人见六皇子出来，殷勤地迎了上去——九皇子突然做质子去了北狄，那么宫里最有可能坐上储位的就是六殿下了。

“六殿下，外面又落了小雪，这几日天气阴晴无常的，奴才给殿下撑伞……”

穆玦拒绝了：“不必……我想自己走走。”

东厂的马车在黎明前驶入了宫门。

曹毅驾着马车，眼见着快到安喜宫了，低声提醒马车里的人。

“督主，督主？我们到了。”

出兵北境虽然是在督主计划内的事情，但还是有太多事情要安排，一面是军中的繁琐事务，一面还有银钱的事情。

东厂在民间虽然被传得近乎妖魔，但也不是真的有妖术，能凭空变出银钱粮饷送去北境。

增加赋税受苦的是百姓，那就只能抄达官显贵的家了。朝廷里多少硕鼠，此前在太子，后来在九皇子的庇护下安然无恙，如今也可以宰了。

督主忙到这个时辰，才跟他交代完了一应事务，一刻不停地驱车赶来安喜宫。

此次行军皇帝下的是密旨，不能大张旗鼓，所以要在天亮前出兵。

马车停下，曹毅掀开马车帘子，意外地看到督主正在按揉眉心，凤眸不似平日里平静到冷酷，染着少许倦意，还能看出刚刚从小憩中醒过来。

“督主……”

陆世廷放下衣袖，起身下了马车，浅色的眼瞳在凉夜里重新复上了冰霜。

“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许久没梦到过了。

曹毅看督主的神色，隐约猜到督主在梦里见到了谁，神情默然，片刻后才开口，语气如常。

“也不知道这个时辰六殿下醒了没有，属下还记得六殿下第一天去上朝时赖在床上死活不肯起，最后还是督主替他告了假。”

陆世廷推开安喜宫的门：“今天没醒，也告不了假了。”

穆玦这一晚并没有太睡好，睡眠浅，所以陆世廷的手刚碰到他的发顶他就睁开了眸子。

他很喜欢对方的体温，比常人要高一些，在冬天尤其喜欢，比暖手的炉子还要舒服。

狼崽子没有闹着赖床，也没有喊困，拽着陆世廷的袖子坐起来：“老师……我们要走了吗？”

“嗯。”

衣服挂在屏风上，离他有点远。其实平常他都不用夏明服侍他穿衣，但今天陆世廷在边上，他脱口而出：“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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