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腻（1/2）

油腻

北狄使臣的车队进京城那天，穆玦并没能去城门口看，因为他睡过头了。

日上三竿被夏明晃醒：“殿下，殿下，可不能睡了，陛下今天设宴招待北狄来的使臣，殿下该起来洗漱更衣了！”

穆玦揉着眼坐起身，被窗外的光刺得又阖上了眸子。

“北狄使臣已经入宫了？”

“是，今儿早上到的，陛下刚召见过他们。”

北狄使臣几乎每年都会来大宁都城。大宁兵力强的时候他们就俯首称臣，每岁进贡；大宁显出颓势的时候，他们就会像饿狼一样，借机像大宁索要钱财。

今天宴请北狄使臣算是很庄重的宴席，青年换上了皇子的朝服，深青色的衣料，上绘蟒纹，青玉簪束发，衬着朗月俊秀的面容，多了几分迫人的贵气。

但很快，青年昳丽的桃花眼弯起笑，就显得随性了许多。

他穿戴整齐不久，就有宫人前来请：“六殿下，陛下于武英殿设宴宴请北狄使臣，请六殿下入席。”

穆玦点头，招呼夏明：“我们走吧。”

他们到的不算迟，虽然文武百官都几乎到齐了，但皇子们只来了两个，九皇子没有到，皇帝皇后也还没入席。

他准确地在数十张桌案里找到了陆世廷坐的位置，不顾一旁引他的小太监说“六殿下您的座椅在那儿”，半走半跑着去到了陆世廷边上。

“老师旁边原本是谁坐啊？”

曹毅在背后挤挤眼，做口型：“殿下，没人坐！”

大臣们平时躲着东厂躲着督主还来不及，哪里会巴巴地凑上来。督主往日用膳的时候也不喜边上有人。所以排宴席的时候索性就吩咐了礼部的人，给督主单独设一桌。

穆玦自然地撩起衣袍在陆世廷身边坐下：“不管有没有人，反正我先坐这儿了……老师，今天早上北狄使臣入京，你怎么不让曹千户来叫我？”

“臣来叫过殿下，来的时候殿下睡得正香，还在磨牙。”

狼崽子睁圆了眼：“真的假的？”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身后曹毅“嗤”一声笑了出来：“督主哄你玩儿的六殿下！”

被骗的狼崽子气鼓鼓地扭开了脸，很快又自己凑上来。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老师这一回。”

陆世廷往他手里塞了个果子，淡淡道：“没规矩。”

宴席开始前就吃东西，好像也不是太有规矩。

穆玦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挺甜。狼崽子“嘎啦嘎啦”吃起了果子，声音大到一旁的礼部的官员望过来，看得直瞪眼，被陆世廷冷然的目光一扫，又都安静地憋了回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九皇子才和皇帝皇后一起赴宴，九皇子被皇后牵着，脸上的笑容得体，和他被毒死不久的太子哥哥很像。

穆玦把吃完的果核扔到盘子里，洗了手，起身和在场的官员一样向皇帝皇后行礼。

皇帝皇后落座后，传旨的太监尖声。

“陛下有旨，传北狄使臣——那拉部落小汗王阿古达木觐见——”

穆玦朝着殿门外望去，北狄小汗王留着络腮胡，头发编成了许多小辫，耳垂上挂着两个金色的圆环，身上穿着宝蓝色的长袍，体格健壮，但面色能看出常年沉迷酒色的青白。

他收回视线，扭头小声对陆世廷说：“北狄小汗王好像也谈不上长相粗犷。”

北狄小汗王走到大殿中央，俯身将手搭在肩头，向皇帝行了一礼。

“阿古达木见过大宁皇帝。”

以前大宁军武强盛时，北狄使臣面见皇帝都是要下跪的。但如今北狄小汗王只是行了个礼，却无人出言提醒对方跪下。

皇帝摆摆手：“小汗王平身吧。小汗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今日朕摆宴，也让小汗王领略一下大宁的风土——来人，给小汗王赐座。”

小汗王的座椅就排在穆玦的正对面，中间隔了宽阔的表演丝竹舞蹈的场地。

宴席开始，舞女们穿着色彩鲜艳的舞衣在殿中翩然起舞。

穆玦低着头吃了几口菜，擡眸想和陆世廷说话的时候，看到对面的北狄小汗王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视线穿过舞女们衣袖的空隙，和他的目光对上后，露出了一个笑。

那个笑比碟子里烤出来的肉还要油腻。

穆玦拿筷子的指尖微动，把碟子里的肥肉分成了两半，嫌弃地划拉到了一旁。

宴席过半，场中酒过三巡，舞女们跳了一出颇为新奇的舞，皇帝大加赞赏，得知这出舞蹈的一些动作出自北狄的歌舞，于是问。

“小汗王觉得这出舞和你们北狄的歌舞相比如何？”

北狄小汗王忙着在宴席里看俊俏的公子，压根没怎么看舞：“回禀大宁皇帝，本王以为各有千秋。”

皇帝：“小汗王喜欢的话，朕可以把这些舞女赏给你。”

“比起舞女，本王还是更喜欢这几名乐师。”

能进宫廷奏乐的乐师长相都称得上端正，北狄小汗王看中的还是几个年轻乐师。

皇帝大约并不知道北狄小汗王好男风，又或者是知道了也不在意几个乐师的死活，爽快地答应了。

“好，那朕就把这几个乐师赐给小汗王。”

那些乐师里年纪最小的还是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或许是第一次跟着师傅来宴席里表演，还没学会很好地控制情绪。听到皇帝允诺把他赠给北狄小汗王后，脸色“刷”地白了，手里的长笛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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