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2/2）

除了陆世廷和曹毅，没人知道他是六皇子，那两个狱卒还以为他是真的要犯，动作粗暴，时不时催促他走快一点。

他听话地赶着走了几步，没留神被脚镣绊了一下，险些跌倒撞上陆世廷的脊背。

陆世廷听到镣铐的“哗啦”声扭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挥手让两个狱卒松开了他，改为自己揪住了他背后的囚服，把他带到了边上。

脚步慢了许多。

审讯要犯的房间在厂狱的最深处，走过去要经过很长一段长廊，长廊两边就是牢房，还有不少岔路。

穆玦披头散发的，借着披散开的墨发的遮掩悄悄观察着两旁关押着的犯人。

大部分都躺在茅草堆上，似乎早已习惯了有新的人犯被押送进来，少数人听到脚步声迅速爬到了牢门边上，“哐哐”地拉扯着牢门栏杆。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

曹毅嗤了一声：“冤枉个屁，整个厂狱最不冤枉的就是你们几个，吵什么吵，想挨鞭子？！”

穆玦被带去了最里间单独的牢房，曹毅给他解开了镣铐，压低声音。

“要委屈殿下脱了上衣，在地上滚两圈。”

穆玦迅速开始解囚服的系带，解了一半，陆世廷拦了他一下。

“曹毅，你先出去。”

曹毅茫然地“啊”了一声，挠头：“督主，六殿下又不是姑娘家，脱个上衣用得着——”

东厂锦衣卫们练武的时候，几乎都是赤着上身来的，也没见谁避着谁。

他被他们督主冷淡的视线逼着噤了声：“是，属下这就出去。”

穆玦等牢房里就剩下他和陆世廷两个人，慢吞吞又开始继续解系带。

“老师让曹千户避开，自己怎么不……”

陆世廷凤眼微眯：“殿下哪儿我没见过？”

穆玦在心里补充：不止看过，在教坊司对方还用手摸过了。

他脱了上衣，找了个最脏的地，躺下来来来回回滚了两圈。

狼崽子白皙的皮肤上很快沾上了厂狱里的泥灰，看起来灰头土脸，比犯人还像个犯人。

他穿回了囚服：“一会儿去见教坊司嬷嬷，我要不要说些什么？比如说说一句‘姑母救命’之类的话？”

“不必，声音还是能听出差别，能不开口尽量不要说话。”陆世廷抓起他的手腕，指腹在他腕上被镣铐压出的红痕上碾过，“我会告诉教坊司嬷嬷，你的舌头已经被割了。”

那还真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教坊司嬷嬷还在审讯室里，在他易容的这段时间里狱卒们并没有继续拷问她。

许是以为交上去的那份供状并未被怀疑真伪，穆玦走到审讯室外面的时候，还听到教坊司嬷嬷的声音。

“我真是冤枉的，我哪儿知道六皇子会来教坊司呢！我都是被那两个小厮蒙蔽的，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药粉，什么指使的，两位官爷，能不能劳烦你们帮忙通报一声，供状都递上去了，能放我走了吧——”

“你走不走可不归我们管，得要督主下令，老实待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两个狱卒说完，看到陆世廷过来立刻低头行礼，穆玦也被人押着走了进去，一下被人按着跪在了地上。

他的膝盖上提前绑了布垫，跪下来也不疼。

教坊司嬷嬷惊疑不定地望过来，他的头发披散着，对方起初并没有认出他。

“陆，陆厂督，您也知道，奴婢不过是一个教坊司的管事嬷嬷，奴婢知道的真的都写在供状里了，厂督就是带谁过来跟奴婢对质，奴婢也无话可说呀！”

陆世廷淡淡道：“带谁过来对质都无话可说？”

穆玦擡起了头。

易容本就能以假乱真，加上厂狱里烛火幽暗，穆玦脸上又抹了泥灰，教坊司嬷嬷看到他的脸后神色悚然变色。

“侄儿？！我的侄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穆玦身上的囚服全是血渍，看起来怪骇人的。

“他们对你用刑了？！”

教坊司嬷嬷想冲过来看他，被两个狱卒一把拽住了。

陆世廷：“拷问之后你的侄子什么也没说，既然不会说话，就把他的舌头拔了。如果你也不打算说什么，他还有十根手指，可以一根根砍。”

教坊司嬷嬷挣扎无果，用胭脂水粉涂抹得雪白的脸表情变幻几下，忽然开始捶胸顿足。

“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奴婢的侄子更是无辜啊——”

“造孽啊——东厂对无辜的人也用刑——屈打成招啊——”

看来太子的人收买教坊司嬷嬷的事情办得还很不错，到这个关头了对方竟然还在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去。

下一步就该砍手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