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较（2/2）
“成啊，反正殿下送的东西，督主就没有不吃完的。”
穆玦提了一大包东西跑进东厂，看守的锦衣卫只看到什么东西“唰”一下过去了，定睛才发现那是六殿下，赶紧跟着跑上去。
“六殿下——督主请您过去！”
青年头也不回：“我就是要去找陆厂督！”
他带着几包果脯跑进了陆世廷的书房，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甜的蜂蜜味，原本堆满折子的桌案上此刻摆满了碟子。
碟子里全是他喜欢吃的，甜口的糕点，还有一壶加了蜂蜜的牛乳，正在咕嘟咕嘟着冒着热气。
穆玦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看到陆世廷从里间出来，立刻擡起手里买来的包裹好的果脯。
“这些都是我给老师从宫外带来的——好多糕点，是给我准备的吗？”
陆世廷眸光微滞，伸手接过了他递过去的果脯。
“不是。”
穆玦挑眉：“不是？那难道是有客人来东厂？”
还有胆子这么大的平时没事喜欢往东厂凑？
“也不是。”陆世廷坐下来，拆开了一包果脯，拈了一枚果干放进嘴里，语气淡淡，“是厨房随意拿过来的。”
小狼崽子弯起眼笑：“随意？可是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不管怎么样，谢谢老师。”
他捧起盛着牛乳的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想了想，也给陆世廷倒了一杯。
“肖府的事情……下午曹千户跟我说了，原来东厂会从教坊司赎人，这事老师早上怎么不跟我说呢？”
“曹毅话太多了。”
穆玦没从陆世廷脸上看出什么，可见对方并不是真的迁怒曹毅。
他把杯子往陆世廷手边推了推，岔开话。
“牛乳很好喝的。”
陆世廷端起来抿了一口：“嗯。”
“我刚才和曹千户去看了收留孩子的那个庄子，里面的小孩子说，以前有个姓陆的长得好看的哥哥也去看过他们。”
“去附近查案，顺路去的。”
穆玦在心底说：顺路去的还带了吃的和玩具过去？难不成东厂办案带的不是刀剑而是风筝和糕点？
陆世廷嘴里果然没有一句真话。
过了两日，肖府的女眷被送往了教坊司。穆玦原本打算命人照看一下婵儿，却被钟仁派去教坊司打听的侍卫告知说，教坊司这几日还有别人在盯着肖府的家眷，不是东厂的人。
肖志才被押入狱，肯定正在经受严刑拷打，私盐案幕后的人不想他吐出太多东西，控制肖志才的家眷自然就成了首选的法子。
用家眷做威胁，威胁肖志才闭嘴，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多半是太子的意思了。
“六殿下，现在风口浪尖上，去赎买肖府家眷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不如等私盐案尘埃落定，再……否则我们的举动一定会被盯梢的人发现的。”
穆玦不好现在就告诉钟仁那些盯梢的是太子的人。
毕竟现在他手头毫无证据，钟仁也不信鬼神之说。
青年摇头：“钟大人，你暂时不要派人再去教坊司了——但我可以派我身边的人去。”
“一来，如果肖府的家眷先被别人赎走，不一定能保住性命；二来，我主动递一个把柄过去，才能钓出私盐案幕后的人动手，现在盯着肖府家眷的，肯定不清白。”
钟仁迟疑，神色凝重：“殿下可有把握不会引火烧身吗？”
“请钟大人放心。”
穆玦让夏明便装去了一趟教坊司，明目张胆地给教坊司的嬷嬷塞钱让他们照顾肖府的婵儿，又说了几句以后会给婵儿赎身的话。
事情办完，穆玦就在安喜宫静静地等。
东宫，在教坊司盯着肖府家眷的探子欢天喜地地回来禀告。
“太子殿下！今天属下在教坊司看到了六殿下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夏明！那个小太监乔装了一番，给教坊司嬷嬷塞了钱让他照看肖府一个叫……叫婵儿的小丫头！”
“你可看清楚了？确定那个就是六弟身边的小太监？”
“夏明在宫里也算熟面孔，经常跟在六殿下身边，属下见过很多次，绝不会认错！”
太子：“六弟怎么会认识肖府的人，还是个小丫头？”
“或许是，或许是陆厂督授意的呢？而且肖府被东厂抄家那天，六殿下也出宫去了东厂——太子殿下，这么好的机会……”
“孤自然知道，六弟虽然不学无术，但查办私盐案的人是陆世廷，这件事还是要处理得小心一些。去找两个会模仿字迹的人过来，再派人去教坊司问问肖府那个小丫头。”
“是！”
夏明第二次去教坊司打点的时候，嬷嬷领着他去看了婵儿。
小姑娘住在后院，平时需要做一些洗衣的杂活，但好在不用沾染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夏明走之前，婵儿交给了他一封信，夏明检查了一下，都是一些寻常的感谢的话，笔迹稚嫩，应该是婵儿自己写的。
他把信带回去交给了六殿下。
穆玦看过：“她一个小孩子，怎么会突然想到给我写信？你下次去的时候，问婵儿这信是谁让她写的。”
夏明问出来了，信是教坊司的嬷嬷教婵儿写的，要让贵人一直记得她给她送东西，这样以后才有机会早日赎身。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教坊司里的嬷嬷又是最会左右逢源的，写信这事不知道是谁的意思。
穆玦不动声色：“以后有信，检查过内容后都带回来。”
十几天里，夏明每一次去教坊司，婵儿都会有信给他，有时是亲自给的，有时是嬷嬷转交的。
而信的内容在某一天有了变化。
信里的字迹稍稍潦草了一点，显得有些虚弱。
信里婵儿说她生病了，教坊司请来了郎中也没有医好，想问他要一些药。
“是真病了吗？”
“奴才去看过，婵儿确实发了高热，话都说不清了，脸色很差，听住在一起的几个孩子说，婵儿已经病了两天。”
“突然病的？”
“是突然病的。”
穆玦眼底带了些愠色，看着纸张里的字迹。
“宫里有不少能让人突然发病的药，吃下药以后会大病几日，停药就会好转，是嫔妃们争宠时喜欢用的。”
这些药虽然不会危及性命，但婵儿才五岁，吃下去后必然伤身体——太子自诩仁慈宽和，也不知道这些仁和都喂到了哪只狗肚子里。
“让婵儿写信的人，想我送药过去看她，应当已经布好局了。”
夏明：“那要不……殿下就当没看到过这封信？那些人总不会真的想，真的想用药让婵儿病死吧？”
“你去准备一些补药，明天我们就去教坊司看望婵儿。”
“啊？！”
“啊什么？明日早上出发前你再去东厂跟曹毅说一声婵儿病了，我要去教坊司探望的事情，问他东厂库房里有没有治病见效快的药。”
“去库房拿药要经过陆厂督首肯，到了陆厂督面前，你就做出担心我中套的样子就行，陆厂督不会不管的。”
明面上他和东厂捆绑在一起，他要是出了事，东厂也逃不掉，所以陆世廷一定会亲自来教坊司找他。
翌日一早，穆玦乘着马车出宫外教坊司去了，夏明则匆匆往东厂赶去。
白天来教坊司寻乐的人不多，穆玦计算着夏明去东厂带人过来的时间，并不急着去看望婵儿。
他没穿皇子仪制的服饰，但常服的料子也是上好的绸布，嬷嬷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有大把银子的贵客，大概是把他当成了哪家纨绔，热情地迎上来招呼。
“不知公子贵姓？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教坊司吧？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儿应有尽有——”
教坊司足有三层楼高，里面胭脂水粉味很浓，四处都有彩绸装饰，衣着大胆的舞女正在中央的高台上翩翩起舞。
穆玦桃花眼微勾，掩饰了自己长这么大除了母妃，连女子的手都没碰过的事实。
语气懒洋洋地：“先备一间雅间，上一些好酒好菜。”
嬷嬷：“好嘞！公子这边请！”
“雅间视野要好，能看清楚底下跳舞的。”
视野好，他才能看到门外有谁进来教坊司。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进了雅间，穆玦坐在木桌边，袅袅婷婷的舞女端来了丰盛的酒菜。
穆玦算着时间好像还要一会儿工夫，吃了几口菜。
“别光愣着啊？我来这儿就是来吃饭的吗？”
嬷嬷：“哦哦哦——公子喜欢什么样的？这就叫人过来伺候公子！”
“把你这儿的姑娘都叫来吧，我一个个看。”穆玦补了一句，“我不喜欢那种穿的太露骨的，我喜欢才女。”
嬷嬷心道来这里厮混的不都是色鬼，装什么清贵。
脸上还是笑眯眯地应了。
穆玦喝着酒吃着菜，看着一个个姑娘在他面前走过。
他其实连人家的脸都没怎么看清，见一个都摇头。
见多了，脑海里忽然想起陆世廷——陆世廷怎么还没有到？
又忍不住把姑娘们的长相和陆世廷对比了一下，这一比，他更清心寡欲了。
隔壁不远处的厢房，太子耐心等着。
打探的人来禀：“太子殿下，六皇子到了！”
“到了？他去看婵儿了吗？”
“没……他好像忘记婵儿的事情了。”
太子：“？”
“六皇子正在包厢喝酒吃饭看姑娘呢。”
太子：……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