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醉（1/2）
装醉
朝臣们大都能猜到皇帝把春闱交给六皇子办的用意，六殿下也一直形同透明，没在会试的时候出什么洋相。
出洋相的变成了会试的考官们。
首先是王翰林，那日六殿下出宫去玩，逛着逛着发现一个男人长得很像王大人，让随行的侍卫跟过去看了，发现王翰林一个时辰会了两个外室。
养外室被皇子看到了，那还得了，一时间参王翰林私德有亏的折子铺天盖地，皇帝免了他考官的职务。
然后是张翰林——张翰林本身是个公正廉明的好官，可惜老来得子，把独子养的无法无天。
那日张家的公子正在街上纵马，差点撞到几个玩耍的小孩子，还好六皇子路过，把几个孩子救下了。
张公子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六殿下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百姓，责怪对方拦了他的马，大骂对方“好狗不挡道”。
六殿下微微一笑，背后一下子多了几个便装护卫的东厂锦衣卫，如狼似虎把张公子按倒在地上，以冲撞皇子为由，拳打脚踢痛揍了一顿。
张公子在街上哭爹喊娘，围观的百姓大声叫好。
张公子回到家里告状，张翰林听说自己儿子骑马差点撞到皇子，赶紧把鼻青眼肿的儿子五花大绑押进宫给六皇子赔罪。
六殿下笑眯眯地话里话外威胁了一番。
那天以后据说张大人再也不敢惯着自己儿子胡作非为了。
皇帝听说这些事情很高兴，在早朝上也夸六皇子受仙人庇护，出宫游玩也能监察百官。
这一下搞得不少心里有鬼的大臣们都避着穆玦走，生怕对方身上真的有仙人，能一眼看出他们造的孽。
对此，穆玦表示：曹毅跟他说的八卦不愧是东厂查出来的，十分真实可靠。
会试开考，在卷子糊名、誊抄，送到各考房给考官们批阅前，穆玦有一段时间的空闲。
这期间太子在东宫办了一场诗会，邀请了几个皇子和不少朝中的大臣赴宴，穆玦也收到了请柬。
他坐马车抵达东宫时太子正站在殿门前迎接宾客，杏黄色的常服配饰华贵，笑容温润宽和，令人如沐春风。
对方这次宴请把春闱的几个考官都请来了，说只是一场单纯的诗会，傻子都不信。
穆玦下了马车，太子很快笑吟吟地走上前。
“六弟到了，这些天忙春闱的事，孤看六弟脸颊都瘦了一圈。不过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出宫游玩还是要低调一些，要是出了什么事，父皇和你母妃都要担心的，知道了吗？”
穆玦看到太子提醒完后，周围几个大臣看他的眼神隐隐多了一些防备，显然是因为前段时间王大人和张大人的事。
穆玦装傻充愣地糊弄了过去，太子没能从他这里问出什么。
“六弟快进去坐吧，正好有工夫帮孤去照看一下衡儿，衡儿淘气，不要让他在园子里闯祸——孤随后就来。”
九皇子啊。
穆玦点了点头，带着夏明走进去，问了几个宫人，很快在东宫花园的长廊边找到了把几个太监当马骑的九皇子。
对方命令服侍的太监四肢跪在地上爬，自己坐在太监的背上，手里拿着一根藤条，一下下抽打着。
“快点！再快点！你们都没吃饱饭吗？”
那几个太监都是东宫的人，平时在储君身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可是九皇子是太子胞弟，一向受宠，他们也只能赔着笑脸配合九皇子玩闹。
夏明：“六殿下，这……我们还要过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太子殿下不是让我们看好九弟吗。”
穆玦走过去的时候，九皇子已经玩腻了骑马，换了个把戏。让一个太监脑袋上顶着一个柑橘，站在墙根，九皇子站在二十步开外，拿起了一把小弓箭。
脑袋上顶着柑橘的太监双腿不住地打颤，一旁的太监们连声说着好话，劝九皇子把弓箭放下来，换一个玩法。
九皇子高傲地瞪了他们一眼。
“是太子哥哥让你们陪我玩的，你们是不相信本殿下的箭术吗？谁再敢说一句扫兴的话，我就让他去代替那个奴才顶柑橘！”
太监们立刻噤声。
从小不服气自己的哥哥是储君，但只能在太子面前扮演一个骄纵蛮横的弟弟，九皇子憋的气大约也只能发泄在这些东宫的太监们身上了。
穆玦就喜欢看这种兄弟阋墙的戏码。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九弟原来在这里，太子皇兄让我来照看九弟——是谁让九殿下拿这些弓啊箭啊的，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服侍九皇子的太监们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把九皇子手里的弓箭取了下来。
九皇子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抢得过成人。
“你说谎，太子哥哥怎么可能让你来管我！太子哥哥早上明明说我可以在东宫随便玩的！”
穆玦转向几个太监：“太子皇兄说过吗？”
“这……奴才们也不记得了。”
九皇子没能抢回自己的弓箭，脸颊气鼓鼓的。
“我要去找太子哥哥。”
穆玦拦住了他的路：“前院都是朝臣宾客，太子殿下很忙，恐怕没有时间照看九弟。”
“本殿下又不像你不懂规矩，我从小就参加宴会，用不着你——”
穆玦半俯下身，捏了捏九皇子脸颊上的奶膘，桃花眼含着笑。
“九弟又闹小孩子脾气了，你是太子皇兄的胞弟，该给太子提供助力，不许过去添乱。”
眼见着九皇子的脸气成了河豚，穆玦又煽风点火地补了一句。
“九弟，你就安心留在这里玩耍。太子皇兄和朝臣们还有事商谈呢，你去了也听不明白的。”
“我听不明白？我听不明白？”
九皇子语无伦次，好不容易反问出一句：“难不成你就听得明白？！”
穆玦无辜地眨眨眼，丝毫不觉得丢人，脸不红心不跳。
“我也听不明白啊，但我听不明白可以去问陆厂督。”
你问太子殿下，太子会跟你说么？
“都傻站着干什么，九殿下在这里玩得久了，有点累了，把他抱回房间里去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顺便梳洗一下，衣服上都是泥。”
几个太监抱孩子似的把九皇子抱走了，还回头冲他投来感激的一瞥。
离宴席开席还有一段时间，穆玦随心所欲地在花园里散步。
“六殿下。”夏明有点着急，“太子这次办诗会，肯定是想和几个春闱考官……您就不担心？”
“皇帝摆明了不想让太子一党的势力再扩大，太子没那么蠢，不会在诗会上明目张胆拉拢几个春闱考官的。”
穆玦说完，提高了音量：“而且我又不会作诗，现在过去，万一有人让我当众赋诗一首，要不你帮我来？”
夏明笑：“奴才就更不会作诗了！不过殿下，一会儿宴席上指不定也要赋诗，您就没有……就没有提前准备过几首？”
前院，曹毅脚步匆匆地赶到了陆厂督身边。
陆厂督原在和几个大臣说话，见曹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侧过身。
“怎么了？”
曹毅小声：“服侍六殿下的小太监来找属下，说六殿下怕一会儿在宴席上要作诗，他不会，来问督主……问督主要几首现成的。”
陆世廷狭长的凤眼眼尾微挑：“六殿下这几日不是去文华殿读书了么。”
“是啊，可是咱们殿下的功课督主您又不是不知道……在文华殿也是倒数最末。”
曹毅说完也有点着急：“督主，六殿下要是在宴席上作不出诗——咱们东厂也挺丢人啊。”
现在谁不知道六皇子和督主的关系。
“……你去拿一副纸笔过来，给六殿下带去的时候提醒他，别把诗背串了，要是真不会背，就在掌心打个小抄。”
穆玦收到了陆世廷写好送过来的几首诗。
看了一会儿：“老师作诗的水平也很一般嘛。”
曹毅咳嗽几声：“殿下，督主平时也没什么时间吟诗作赋……这个诗嘛，对仗工整，合题就行了，您说是不是？”
穆玦点头：“诗太多了，宴席快开始我最多来得及背一首，其他的我打个小抄吧。”
“……您还真是和督主心有灵犀。”
穆玦拿着毛笔在掌心写字，没听清曹毅说话：“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他卡着时辰到宴会落座，太子给他安排的座位挨着几个皇子，穆玦没什么心情跟他们坐一起，扫了一圈找到了陆世廷的位子，迅速挪过去坐到了边上。
少年手一摊，露出一手黑漆漆的墨字。
“老师，我都准备齐全了。”
看陆世廷冰冷的表情，似乎并不想在外面认他这个学生。
宴席开始，因为是诗会，殿室布置得很风雅，前来歌舞助兴的舞女跳的也是宫廷里的雅乐，没有跳时兴的江南小调。
穆玦看中了餐桌上的一盘蜂蜜烤的鹅肉。
但是他手上都是墨字，吃起来不是很方便。
小狼崽子抓耳挠腮：“老师，老师！我手上的墨迹要糊了！”
陆世廷似乎叹了一声。
“盘子拿过来。”
穆玦把盛着鹅肉的碟子递了过去。
陆世廷半敛着眸子，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玉箸，一点点仔细地把骨头上的鹅肉都扒了下来，等一只烤鹅只剩下一副骨架和一堆鹅肉，才把盘子递回给他。
“吃吧。”
穆玦礼尚往来地送了一碗果酪给陆世廷，然后埋头吃起了蜂蜜烤的鹅肉。
太子正和几个大臣谈笑风生，很快宴席上就开始抽签赋诗，抽到什么题目就要以该题目为诗名作诗，如果一炷香内作不出来，则自罚三杯。
穆玦还没及冠，给他的酒是不容易醉的果酒。
他品着舌尖香醇的甜味，忽然觉得自己作不出诗多喝几杯酒也不是什么坏事。
前面的人都抽过签了，轮到他过去。
曹毅在他后面，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殿下放心抽，督主给殿下的诗足够应付了！
他从宫人端着的木筒里随意拿了一根签，瞥了一眼。
题目是“桃花”。
不算是多偏的题，只是……陆世廷给他的那些诗里，好像没有写桃花的。
少年拿着签溜回了座位。
太子站在主座前：“六弟抽到了什么题目，桃花？来，点一炷香，孤也看看六弟这些时日在陆厂督的教导下有没有长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