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2/2）
京城的关帝庙传闻特别灵验，有很多应试的举人会去那里求签问卜。
“六殿下怎么想到去关帝庙了？”
穆玦换了一身便服坐在马车里，发现街上人多，马车行驶很慢，索性下了车带着夏明一起步行。
“待得闷了，出宫玩一天——反正钟大人他们那里，有我没我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会试前已经有很多赌坊开了赌局，赌这次会试的前三甲，一般会被提到的学子都是各地乡试的解元。
他这次出宫，也想听一听这些很有可能榜上有名的学子以往的风评。
他们走进关帝庙，先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捐了一点香火钱。
来这里求签的基本都是赶考的举人，二十来岁已经是年轻的了，也有四五十岁鬓发斑白的。
穆玦这样的年纪，实在有些惹眼。
“小兄弟，你也是来求签问这次春闱的名次的？”
穆玦笑着回：“不是，是家中兄长今年参加会试，我来替家兄问签祈福的。”
询问他的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眼前的少年郎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如果这么年轻就是举人了，未免也太天纵奇才，原来是来替兄长祈福的。
“你家兄长有你这样懂事的弟弟，一定能金榜题名！这几日来上香的人太多了，我们到边上等一等吧，还不知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穆玦思忖一下，随口道：“陆，我姓陆，家中排行第六，叫我陆小六就行。”
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穆玦打听到了不少有关这届考生的传闻。
上完香准备离开时，他看到院子的围墙外面飞进来不少花瓣，纷纷扬扬的，像一场桃花雨。
“陆小兄弟是在看那些桃花？”那名举人笑道，“关帝庙隔壁有一片桃林，那里以前是座观音庙，求姻缘很准的。所以现在还有不少未出嫁的女子会去那里，为自己祈一段好姻缘。”
“这也算是一个习俗吧，据说摘下一朵桃花丢出来，桃花瓣落到什么东西上面，未来的夫婿就姓什么。”
穆玦颇新奇地眨眼：“那要是桃花瓣掉到地上，难不成以后的夫婿姓土？姓地？”
举人也笑了：“图个心里高兴而已。”
他们在关帝庙前道别，夏明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
“殿下，那边的桃花真的挺漂亮的，比宫里的还要好看——丽妃娘娘不是很喜欢鲜艳的花儿吗？不如去摘几朵带回去，插在花瓶里能艳好几天呢。”
穆玦走进了那片桃林里，明媚的桃红色拥了满眼。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阵少女黄鹂鸟般悦耳的笑声，随着抛过去的桃花自空中掠过。
夏明：“这倒是稀奇，居然没有一瓣桃花落到殿下身上……还有这些花，怎么都往隔墙的关帝庙抛啊？”
穆玦挑了一朵半开的花骨朵连着树枝一起折下来，拿在指尖。
“你傻啊，现在在关帝庙的大都是举子，姑娘们当然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能是有德有才的人。”
“原来是这样！”夏明恍然大悟，“不过也没说只许姑娘来这里求姻缘，要不殿下也求一个吧？”
“我？我求什么姻缘，我压根就没想过这——”
少年郎清澈的嗓音刚说了一半，和煦的春风拂过，他指尖微动一下，手里的那朵桃花没有拿稳，随着风飘飘荡荡地绽开了，花瓣一路顺着往桃花林外飞去。
夏明兴奋：“殿下！走走走，快跟上看看，看看桃花会落到什么上面！”
穆玦哭笑不得，黑眸漾开无奈的笑，跟着夏明跑了过去。
那片花瓣悠悠荡荡，悠悠荡荡，好几次好像要落下了，但就是没停。
直到一双修长的手擡起来，将那片花瓣握到了掌心里。
夏明停了脚步，瞪大了眼：“陆，陆，陆……”
穆玦眼底划过一丝讶异，加快了脚步跑到对方跟前。
“老师？”
陆世廷怎么会来这里？
对方看着不像是那些会求神拜佛的人。
陆世廷没有穿官服，一身墨色纹着石青色竹纹的窄袖圆领袍，墨发束起，眉目如寒星，像哪家世家公子来这里游玩的。
陆世廷摊开手，看了一眼掌心躺着的桃花瓣，微一擡眸，茶褐色的眼瞳倒映出了眼前仰着脸的小狼崽子。
少年的骨相很清俊，随着年纪渐渐长开的五官、轮廓也有了立体的棱角，桃花林在他背后黯然失色。
“出来查案，有个案子就在附近，刚好路过这里，殿下怎么在这儿？”
“我啊。”穆玦扭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关帝庙，“我在宫里闷得慌，想出宫走走，听说最近这里很热闹，就过来看了。”
他自然地找到了陆世廷的马。
“这么巧碰到了老师，就一起回去吧？我现在骑马比以前好多了！”
陆世廷颔首。
夏明支吾了一会儿，忽然小声道：“陆，陆厂督，您能不能，能不能把手里的桃花瓣松开？”
“夏明！”穆玦扶额，摇了摇头。
陆世廷挑眉望过来：“嗯？”
穆玦：“别听夏明胡说。就是我们遇到一个举子，对方说这里的桃花林以前是观音庙，求姻缘很灵。民间有一个风俗，丢出去的桃花瓣落到哪里，未来的夫婿就姓什么。”
曹毅看热闹地凑上前：“所以殿下扔出去的桃花瓣飞到了督主手里？哈哈哈哈哈……那这个地方也太不灵验了。”
陆世廷勾唇：“的确是无稽之谈。”
“我本来也只想去桃林里摘两朵桃花带回去给母妃的，谁知道一阵风吹过来没拿稳……”
他骑上马。
也不知道东厂来这附近查的是什么案子，不仅陆世廷没有穿官服，曹毅和几个锦衣卫也都是便装。
“陆小兄弟！陆小兄弟！”
关帝庙前有人喊他，是之前那个举子。
“陆小兄弟还没回去啊，这几位是……”
穆玦在心里直叫“不好”。
但只能在陆世廷幽幽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嗯，我还没回家……这几位是，这个是……”
他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陆世廷微眯的凤眼，伸手揪住了对方的袖子。
“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要去参加今年会试的，我的兄长。”
“啊！我还以为你兄长比你年长不少呢，原来……”
穆玦见陆世廷没有戳穿，也就硬着头皮演了下去。
“我兄长只是看着年轻，看着年轻。”
能不能下次再叙，今天就放过他，别聊了吧？！
那名举子并没发现什么端倪：“不知你这位兄长在家中排行第几？”
穆玦愣了一下，还是陆世廷淡淡开口。
“我是他三哥。”
“幸会幸会！陆兄，你弟弟教养得真好，这几日关帝庙这么挤，他还为了你榜上有名特意来给你求签祈福，要是我弟弟能这么懂事，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穆玦好像听到陆世廷低低笑了一声，随后他的发顶被揉了几下。
“嗯，他是挺乖的。”
回宫的路上，穆玦接受了曹毅一路的嘲笑。
“六殿下，你怎么想到编了这么个身份啊，还姓陆，哈哈哈哈哈——”
穆玦咬牙：“那我不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话到嘴边就……”
可能是和陆世廷待久了，话到嘴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方的名字，想着应该不至于运气这么差露馅，就随口说了姓“陆”，谁知道刚好撞上陆世廷。
“还好督主没说破，否则殿下你丢人要丢大了！”
穆玦在心底轻哼。
要是被那个举子知道他遇到的是东厂厂督，那才叫可怕。
“不过，六殿下，你怎么还去关帝庙烧香祈福了？”
“父皇不是让我做春闱考官吗？我什么都不会，只能来祈祷这次春闱顺利点，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穆玦试探着问陆世廷。
“老师今天怎么便装去查案子？”
东厂办案有很大便利，基本上都是几队锦衣卫直接破门而入拿人抄家，而且很少见陆世廷亲自去查案。
“有个书店售卖会试考题，过去看看。”
考题泄露可是大案，如果是出题的考官卖的，那就更严重了。
小狼崽子刚炸开毛，陆世廷就续道。
“看了以后发现是假考题，大约是自己编的，骗考生的银子。”
穆玦：“……”
“那卖假考题的抓吗？”
“抓，一会儿曹毅就带人过去。”
小狼崽子眸子黑漆漆亮晶晶：“我也想去看抓人，曹千户带我一起吧？”
曹毅迟疑：“这……可是时辰不早了，殿下该回宫了，带您去抓人，属下没法交代啊。”
“怎么没法交代，你问老师，父皇把这次春闱交给我，我去监管一下假考题的案子，是不是合情合理？”
陆世廷：“合情合理。”
曹毅：“督主这是答应了？”
“多带点人，看好六殿下，别叫殿下在外面乱认亲戚。”
曹毅窃笑：“是，属下遵命！”
①来自百度百科
曹毅：要是六殿下是我儿子多好
陆世廷：？？？偷偷给自己长辈分？？？
桃花：我很灵验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