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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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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书

三日狩猎结束,太子拿了头名,穆玦混了一个中游的名次,但他如愿以偿有了一只小赤狐。

小赤狐的母亲应该是被别人猎杀了,他们找到小狐貍的时候对方缩在巢xue里,骨瘦如柴。

他把小赤狐带回去,要了羊奶和生肉喂养,养了小半日,小狐貍已经很黏他了。

曹毅看小狐貍坐在少年膝上,问:“六殿下打算给小狐貍取个什么名字?”

穆玦想了想。

“火球吧。”

重活一世,很多事情的轨迹或许都会改变,他不一定能再遇到前世那只小白猫了。

小赤狐叫“火球”,很衬它的颜色。

曹毅没有多想:“这小狐貍毕竟野性未驯,殿下喂食的时候还是要当心。”

原本狩猎结束就该回京,但南苑围场附近有一座行宫,里面有不少天然的汤池温泉。

皇帝吹了几天山风,身体不大爽利,大手一挥下令臣子们先行回京,妃嫔皇子公主们伴驾一起去行宫小住几日。

穆玦坐在马车里,陆世廷在教他读书。

还在讲《论语》。

火球蓬松毛茸茸的尾巴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晃着晃着,竟然跑到了陆世廷手边。

少年嘴里读着“之乎者也”,桃花眼一个劲往火球身上瞥。

陆世廷很忙,忙得他接火球回来那日,对方根本不在场,火球也压根没怎么见过对方。

但陆世廷好像对小动物有奇异的吸引力,火球拱着对方的手,发出了几声“嘤嘤”的撒娇叫声。

穆玦牙根发酸。

前世他的小白猫也是这样,不知道看上陆世廷哪儿了。

都说动物有灵性,能辨别出好坏,怎么——

“殿下。”

穆玦回过神。

火球已然被陆世廷托着肚子捞了起来,挠着下巴,舒服地一双狐貍眼都眯了起来,耳朵尖直颤。

“六殿下究竟是在看书,还是在看狐貍?”

少年立即收回目光:“看书,在看书。”

火球被揉了几下脑袋,很快趴着睡过去。

小狼崽子读了几页书,头也越来越低,胳膊枕着脸,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墨发披散着,脸上养出了一些肉,似乎是开始抽条了,脸颊轮廓也渐渐往青年的方向长,有了些微的棱角。

五官眉眼长开了一些,烟雨画作,愈发俊秀。

束的发髻很松散,看起来比小狐貍的绒毛还要更加柔软。

曹毅进马车禀告,拉开帘子时看到陆秉笔的掌心放在六殿下的发顶。

他愣了一下才分辨出秉笔不是想拧六殿下的脑袋,只是轻轻抚了一下——就跟揉火球的时候一样,悄悄松了口气。

养一只猫儿狗儿,养得久了也会有感情,何况是人。

只要……只要六殿下一直和现在一样无忧无虑地活着,不要倚仗身份欺压百姓,这样的年岁应该还可以持续很久很久吧?

“秉笔,行宫快到了。”

“嗯。”

陆世廷动了动指尖,停留在穆玦发尾的手指改为拎住了少年的发髻。

“六殿下?”

穆玦被扯醒了,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行宫周围也是山林,似乎是仿照南方园林的风格建的,很多建筑的模样都和京城不同。

穆玦分到的殿室叫“竹文院”,有单独的温泉池子,从殿室后院出去,沿着石阶往上,就能看到巨石包围的一个天然汤池。

露天的,如果在晴朗的夜里在这里泡温泉,还可以看到天上的星子。

他还清楚地记得前世的事。

兴平二十六年,二月十四日夜里,皇帝在行宫遇刺,一场大火燃了三日,东厂和禁军拼死护送皇帝撤离,抓捕刺客。

总管太监葬身,陆世廷护驾大功,晋为掌印,提督东厂。

二月十四日,也就是后天。

但那场大火是从哪燃起的,刺客到底是东厂的人假扮的还是另有其人,他都不清楚。

自然最安全的地方肯定是陆世廷身边,陆世廷暂时应该还没有处理掉他的打算。

三皇子残废了已经无缘储君的位子,太子现在一家独大,肯定需要另一个皇子来跟太子分权,好让东厂有机会拓展势力。

陆世廷最好的选择就是他了——他没有母族,得皇帝宠爱,学识差,又跟东厂亲近。

收拢到他这里的朝堂势力,在陆世廷看来应该都可以为东厂所用。

晚上学剑招的时候,他死缠烂打让陆世廷留下跟他住一个殿室。

“这么大一个殿室就我一个人住多浪费啊,老师还没看过后院出去山上的那座汤池吧?我试过水温,比宫里的还要舒服……”

陆世廷答应了。

夜里,他抱着火球钻进被褥。

陆世廷没有这么早回来,殿外只有几个锦衣卫守着。

火球离开了陆世廷,又重新开始黏他了,好像自己不是只吃里扒外的小狐貍。

穆玦趴在床上手肘撑着身子,揪了揪小狐貍的耳朵,用气声问它:“陆世廷他有什么好的?”

小狐貍吐着舌头傻乐。

他放弃了:“算了,等回了京城,他也不会每天都来安喜宫。”

小狐貍的皮毛很柔软,少年用食指在它的绒毛上写字。

他还在想那天皇帝下令让人猎虎时,陆世廷短暂的失态是因为什么。

能叫对方显露情绪的,一定不是简单的事。

前世他问过陆世廷是不是想杀了所有皇子,对方没有否认。

是什么样的仇怨,除非抄家灭族,不然他想不出一个人为什么会甘愿做入宫做太监,又一步步爬上东厂厂督的位子。

以陆世廷的年纪,能有抄家之仇的只能是皇帝。

那么皇帝那天猎虎时说了什么呢?

少年一字不落地,认真在小狐貍的背上用手指写了一遍。

不过是些伤感自己年纪大,回忆往昔的话。

只提到了先帝和宁安王。

宁安王。

隔了一个院子的空置殿室,曹毅低声向陆世廷禀告。

“秉笔,都已安排好了。总管公公直系下属负责的行宫西北边,每夜换岗会有一个守卫的空缺,那些刺客能顺利进来。”

“刺客们会先去柴房点火,然后找陛下的寝殿刺杀,夜里总管公公一定随侍在陛下身边,刺客们杀了总管公公后,我们的人会立刻赶到护着陛下离开。”

要来行宫刺杀的刺客不是东厂安排的,而是在建造玄天观时被劳役压得家破人亡,失去了独生儿子、壮年父亲的人。

玄天观装饰的珠宝大半是从海底取来的蚌珠。

渔民们要交足定额才能活命,不知道多少青壮年为此出海后一去不返。

玄天观搭建的木料从高山上运下,马车难以上去,需要人力来背。

一失足,服徭役的人就会从陡峭的山崖上摔下来,运气好成为一个残废,运气不好就此丧命。

死在徭役中的抚恤金少得可怜。

玄天观塌了以后,就更是什么都不剩下了,银子全都进了贪官的腰包。

东厂在查玄天观坍塌的案子时,查到有个民间教派收容了鳏寡孤独的百姓,想要行刺皇帝。

提前来行宫巡查时,也发现了有外人蹲守查看过的痕迹。

皇帝出京春狩,去住行宫不是什么秘密,很多朝堂官员家的下人都可以打听到。

皇宫里守卫森严不好刺杀,在行宫是最合适的。

“探子们查过那些刺客的身份,大部分武艺还不错,我们的人给他们行个方便,他们应该很容易闯到陛下的寝宫。”

“只是……护着陛下离开的时候,对那些刺客要下杀手吗?”

那些刺客们还不知道他们计划好的行刺已经被东厂探听得一清二楚了。

若不是东厂替他们收拾痕迹,只怕早已被禁军也察觉到了异常。

放他们来,只是为了替东厂杀掉总管太监。

陆世廷摇头。

曹毅明白了:“那属下找几个厂狱里关着的死囚犯过来假扮刺客的尸首,到时火势大,尸体在里面也看不出来身份。”

那几个刺客打伤打晕后扔到山里,他们醒来后自己应当能活。

曹毅拱手准备离开前去安排,又被陆世廷叫住。

“行刺那晚,找两个六殿以为是三皇子派去杀他的。”

曹毅愣了片刻:“秉笔是想……”

要是三皇子的腿伤残真的跟六殿下有关系,这次多半可以诈出来。

“属下明白了。”

窗外隔着一个庭院就是穆玦睡着的殿室,殿室的烛火一个多时辰前就已经熄灭了,少年现在应当是抱着那只狐貍,半蜷着身子躺着的。

可能还在说梦话,念叨吃的。

又或者半夜饿醒,走到桌案边寻摸糕点。

陆世廷疏冷的狭长凤眼有一瞬失了焦,又很快凝成了实质的流淌的暗色。

他透过模糊的窗子,在望。

“如果六殿下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就让那两个锦衣卫护好他。”

曹毅应下,走了两步又听见自家秉笔说。

“两个太少了。”

刺客好控制,火势却很难控。

曹毅琢磨着:“那属下再亲自带两个人在暗处守着?”

翌日早上,穆玦半梦半醒间察觉到怀里抱着的火球在拱他的手,像是想挣脱开。

他强睁开了眸子,朦胧的晨曦洇过屏风,映出半开的殿门外站着的人影。

他松开手,火球欢叫着蹿下床跑了过去。

等他披上外袍坐起来穿皂靴,陆世廷已经抱着火球走到了屏风那头。

“六殿下醒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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