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赖(2/2)
既然太子现在在禁足,那他就不客气地用了。
“父皇……儿臣没太听明白,我以前住在偏殿跑进院子里的蛇,是三哥放的吗?”
皇帝点了点头,安慰道:“委屈你了,朕今日就罚他上门给你赔礼道歉,再禁足半个月,不到春狩那天不准出门。”
“既然陆秉笔说是宫人们挑唆三哥的,三哥或许也不知情,而且我也没有受伤……说不定那些蛇是驯过的,不会伤人,就是三哥跟我开个玩笑。”
“要是皇子们个个都像你这样懂事安分,朕也不用那么操心了。”
“你给你三哥求情,朕也不好驳了你。不过他那些宫人都敢教唆主子欺负兄弟,可见都是些胆大妄为的刁奴,等东厂审完了,就都拖出去杖毙吧。”
东厂办事的速度极快。
午后皇帝刚下了旨意,穆玦写完一幅字后曹毅就过来禀报。
“秉笔,属下已经派一队锦衣卫去三殿下宫里拿人了,但三殿下闹着不让我们进,属下怕伤到三殿下,也不敢强闯……”
穆玦支楞着耳朵听。
三皇子一向被底下人哄得飞扬跋扈,身边都是外祖家的人,不少还是他有点亲戚关系的远房表兄表弟。
骤然听说东厂要去抓人,当然不肯。
少年听得聚精会神,手上的毛笔在纸上划拉出了一道又浓又长的墨迹。
陆世廷坐在他对面,侧着脸在听曹毅说话,忽然淡淡说了句。
“六殿下真是笔走龙蛇。”
穆玦低下头,看到自己走神听八卦的时候毛笔在纸上画出的涂鸦,赶紧把毛笔搁好。
“……这纸其他空白的地方还能用。”他小声地,“反正我字丑。”
就不用浪费纸重写了。
“臣要去三皇子宫里一趟,六殿下……”
六殿下留在这里继续练字。
他赶在陆世廷把这句话说出来前,迅速打断:“我和老师一起去吧,还能劝劝三哥。”
三皇子看到他肯定恼怒地暴跳如雷,他去刺激刺激。
陆世廷没答应也没拒绝,穆玦就自觉地起身乖乖站到陆世廷身边,抢过了曹毅手里的大氅,给陆世廷披好。
边系着系带,边摸了两把墨色的大氅厚实的绒毛。
“好暖和。”
这条大氅的毛质摸起来比他宫里的几条还要好,正适合给母妃。
他摸一下,陆世廷瞥他一眼。
摸得多了,陆秉笔终于看出了他眼底的艳羡。
“六殿下喜欢就送给殿下了。”
穆玦利索地解开了系带,把刚给陆世廷披好的大氅脱下来,一卷裹到了自己怀里抱好。
俊秀的眉眼笑弯了,比窗外的柳叶明媚。
“谢谢老师!”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曹毅看呆了。
卧槽。
该说六殿下聪明呢还是不聪明呢?
说聪明,那条大氅可是陆秉笔最喜欢用的一条,竟然被六殿下两三句话就拿到了。
说不聪明……好歹等秉笔今天穿完了这条大氅,你再拿走啊!
他们走到了三皇子的宫门前,外面站了十余个锦衣卫,看到陆世廷过去立刻躬身。
三皇子拦在宫门前,像个大将军。
陆世廷走上前,行云流水地行礼:“三殿下,臣奉陛下之命,来抓捕以下犯上的奴才。”
“我宫里的奴才一向忠心耿耿,从来没有陆秉笔说的那种事情。”
穆玦见三皇子看向他,无辜地挑了一下眉,对方立刻阴阳怪气道。
“倒是陆秉笔,父皇让你教六弟读书,难不成真把自己当成了太傅?就算是我宫里的人做错了事,那也是内务府来管,关东厂什么事?”
陆世廷嗓音无波无澜:“这是陛下的旨意。”
“肯定是六弟又在父皇那里告我的状污蔑我,我现在就去见父皇!”
“三殿下不能出这道宫门,陛下除了让臣来抓人,还下令叫殿下禁足至春狩前夕。”
三皇子一大步正迈过门槛悬在半空,闻言踏出来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
勃然大怒:“穆玦,你到底跟父皇说了什么,你敢——”
穆玦松散地站在陆世廷背后,确保三皇子就算一怒之下冲上来揍他,拳头也挥不到他脸上。
少年衣衫穿得很厚,但分毫不显得累赘,腰身纤瘦,在一众飞鱼服绣春刀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中央,站姿懒散地像个纨绔——只是个眉目俊秀,神色清俊的纨绔。
“三哥,父皇是听说了你以前往我院子里放蛇的事,才命人来抓那些奴才的。”
他好脾气地,耐心地规劝。
“父皇说了,放蛇的事情多半是宫人们挑唆,三哥让锦衣卫进去把那些奴才抓了,父皇不会怪罪三哥的。”
三皇子背后,那些远房的表兄表弟,乳娘的儿子,响起了一片“三殿下我们冤枉啊”、“三殿下救救奴才”的哭哭啼啼声。
穆玦看着三皇子面色胀红,进退两难。
自顾自地继续说。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三皇子本来就心烦,听到他的声音怒斥。
“你给我闭嘴!”
穆玦揪住了陆世廷的衣袖,时刻准备三皇子要是跑来揍他,他就往陆世廷身后躲。
少年动之以情。
“子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三哥,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你他妈烦不烦——”
“我只学过《论语》,只会背里面的几句,三哥想听别的大道理的话就只能叫陆秉笔跟你说了。”
三皇子气得直喘,凸出来的肚子一抽一抽的。
穆玦拽了拽陆世廷的衣袖:“三哥看起来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
曹毅努力憋着笑,和后面的锦衣卫们一起掐手维持严肃的神色。
陆世廷面无表情:“宣太医来给三殿下看看,来人,扶三殿下回房去休息。”
几个锦衣卫如狼似虎地扑过去把三皇子架走了。
三皇子哪儿敢真的违抗皇命,和那些奴才们山歌对唱似的喊了一阵,就被锦衣卫架进了房间关了起来。
三皇子宫里凡是贴身伺候过的宫人都被带走了。
曹毅挨个核对着名册:“秉笔,好像还少一个小太监,属下再进去搜查一番?”
“不必。少了的小太监就是六殿下昨日送去喂虎的那个。”
曹毅应了一句“是”。
穆玦跟着“啊”了一声,惊讶道:“那个小太监也往我院子里放过蛇?”
少年墨色的眼瞳染了一层气恼,像狼崽子炸开了毛,尾巴都竖起来了。
“那他死的也不冤枉,枉我还想给他——”
他放轻了声音,说完了违反宫规的小半句话。
“烧纸钱祭奠呢。”
“还让我多抄了一遍宫规,我中午睡觉还在默念佛经积德……”
少年越说越气,手也越攥越紧,陆世廷打量着自己被捏得皱巴巴的衣袖。
以后进宫,大概要多带几套衣服来。
“殿下还会诵佛经?”
“会啊,南无阿弥陀佛。”
曹毅:“……嗤。”
穆玦扭头看他:“曹千户怎么笑了?”
“……没,没什么殿下,属下是闻到花粉了,鼻子痒,打喷嚏。”
该抓的宫人们一个没少,锦衣卫们带着人先回东厂审讯,陆世廷陪他回御书房继续读书。
“东厂的锦衣卫都会武吗?”
“是。”
“那陆秉笔也会吧?”
陆世廷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从狼崽子手里抽出了皱巴成一团的衣袖。
“六殿下想说什么?”
“马上要和父皇一起去春狩了,但我既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也不会用剑用刀——父皇让老师教我,这些应该也都可以教的吧?”
曹毅听得心惊肉跳。
他们陆秉笔当然会武,而且就连东厂最顶尖的刺杀的暗卫,都没能在对方手里走过十招。
但是东厂的人练武多半是为了取人性命,招式阴狠毒辣,暗器、毒药无所不用。
教授皇子们武艺的都是禁军头领,学的是正统的武学,很少有人想学东厂的招式的。
“六殿下若是想学武,陛下肯定会给殿下找个厉害的禁军头领来教。”曹毅笑着劝道,“陆秉笔他……”
秉笔教六殿下怎么杀人,总说不过去吧?
刚才还精神地支楞着耳朵的小狼崽子瞬间蔫下来。
“可我就想让陆秉笔教我……”
陆秉笔抚平着自己的衣袖,茶褐色的眼瞳微微瞥向他。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
穆玦:“?”
他不甘示弱:“我就想让陆秉笔教我。”
“子曰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我就想让陆秉笔教我。”他仗着自己现在只有十四岁的外壳,“我就想让陆秉笔教我……行不行?”
陆世廷:你别得寸进尺……算了
穆玦(狼崽晃尾巴.jpg)
陆厂督珍惜现在吧,以后等狼崽子翻脸了可没这种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