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之事(1/2)
刘协之事
清风徐徐,带来阵阵清雅的荷香。
一辆华贵非常的马车静静地停在了永安宫的正殿之前。没过一会儿,便有名着宫装的宫人紧跟着锦衣少年上了马车。
“殿下,殿下,此时正是经筵的时辰,将郭先生晾在殿中,径直出宫玩耍,怕是……怕是……”
少年淡淡打断了宫人的话,不悦地回道:“支支吾吾的做甚?有话直说便是。”
宫人垂着头,满脸为难地继续道:“怕是有些不妥。”
见陈留王刘协还是无动于衷,宫人愈发无奈,低声劝道:“仆听闻,前几日已有御史上表陛下,弹劾您目中无人……”
刘协冷冷一笑,径直回道:“无妨,我再怎么胡闹,阿姊也不会怪罪我的。”
一个目无尊卑、不遵礼法的纨绔皇子,可比一个聪颖好学、谦卑温文的陈留王好对付多了,皇帝岂会怪罪?
宫人不知道他心中的考量,只觉得自家主子实在……任性至极。简直快把头发愁白的小宫女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出言相劝:
“殿下,郭仆射可是陛下身边深受看重的近臣。若是他一气之下,向陛下告黑状可怎生是好……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勿复多言。”刘协面如霜雪,冷冷淡淡地让御者开始驾车,俄而又望向面前喋喋不休的小宫女,斥道:
“我已然向皇兄许下了约定,今日到他府上赴宴。若是误了时辰,定然要拿你们是问。”
“唯。”小宫女不敢再多言,低眉顺眼地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可心里到底有着不解:殿下之前分明最是谦和仁慈不过,怎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典雅的轺车伴着清脆的銮铃声,缓缓行驶在平稳的道路上。大概两刻钟之后,载着陈留王刘协的车驾便停在了弘农王府之前。
守在府外的门房一面迎着突如其来的贵客,一面遣人到内院,告知王府主人刘协到来的消息。
“阿弟来了?”
刘协随着府上的仆从一路往内,大约在穿过月桥之时,就听见了属于此间主人的声音,便露出一个温温和和的笑容,朝刘辩见礼道:“弟拜见兄长。”
“阿协无需多礼,愚兄已在府内恭候多时了,只盼你能来与我说说话。”
刘协弯弯唇角,回道:“劳兄长久候了。弟一直有意登门,只恐打搅了阿兄,这才一直未曾动身。”
“我又不像阿姊一般日理万机,每日待在府中,也是清闲度日。”
刘辩有些赧然,挠挠头道:“要么莳花弄草,要么倚琴弄弦,偶尔兴致来了,再到医署去瞧瞧……也没什么正经事情,何谈打搅?”
“难怪每次见着阿兄,都恍若见着了山林隐士。”刘协笑道:“阿兄这样的日子,才真是令人歆羡呢。”
“阿协莫要再取笑我了。”刘辩一边拉着刘协入内,一边回道:“你若真喜欢,往后不妨多到我府上来陪陪我。”
兄弟俩有说有笑地到了正厅,或交流这些年彼此的见闻,或说些近来听闻的逸事,倒也是其乐陶陶。
王府的侍从闻听有贵客至,忙献上精致的佳肴,以及甘醇的美酒,恭恭敬敬地侍奉在侧。
“阿协,来。”刘辩含笑为自己斟了杯酒,向刘协举杯道:“你我兄弟,总算不用分居两地,而能相聚一堂了。当浮一大白!”
剔透的酒液刚刚碰到唇角,他又忽然懊恼地搁下了手中的酒觞,一拍脑袋叹道:
“怪我思虑不周,阿协年纪尚幼,怎好同我饮酒?若是让阿姊知道我带坏了你,日后定然要责怪我的。”
刘辩不愿让尚且年幼的弟弟喝酒,奈何一向懂事的少年忽然耍起了小性子。刘辩拗他不过,只好让府中侍从拿了新酿的果酒。
“阿协尚且年幼,浅尝辄止即可,不可贪杯。”灿烂的阳光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辉,让此时的青年显得既温柔又沉稳,看上去倒真有些为人兄长的样子了。
刘协抱着小小的酒坛子发起愣来,眉眼低垂,眸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脸颊微红的小少年倏而从席位上起身,靠着主位上的刘辩坐下,刻意地将语调放软、将声音放轻,牵着他的衣袖央道:
“阿兄待我真好,要是我不慎犯下了什么错处,阿兄还会这样待我好吗?”
彼时的刘辩未曾将他的话放在心中,只以为自家弟弟酒量太浅,几杯果酒下肚,就开始说起了胡话。
于是莞尔一笑,温言劝道:“阿弟已然醉了,今晚还是歇在我的府邸吧,我遣人回宫,向阿姊说一声即可。”
迷迷蒙蒙的少年像是猝然清醒了过来,连连婉拒道:“如此怕是不妥,弟还是尽早回宫吧。”
刘辩苦劝无果,只好将人放了回去。即将离别之际,他细细与随行的宫人交代了好些话,叮嘱他们在途中务必要小心些,尽快将人护送回宫。
宫人唯恐生了差池,小心翼翼地将陈留王扶上马车,悄声吩咐御者按原路返回。
孰料刘协突然发话:“时辰尚早呢,何必急于回宫?随意转转吧。”
驾车之人不敢忤逆刘协的意思,依着他的意思在雒阳城里漫无目的地行驶。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自家主子还是没有回宫的意思,周围的人便不免着急起来了。
御者斟酌许久之后,委婉劝道:“天色已晚,殿下想必累了,不若仆将您护送回宫吧?”
“不急,不急。”
“可是,可……宵禁的时辰就要到了,万一碰上巡逻的士兵,可如何是好?”
马车里的人便拔高了声音,“不过是小小的官兵罢了!孤可是先帝幼子,是今上亲弟,是朝廷钧旨亲封的陈留王!难道他们还敢同孤为难吗?”
御者讷讷不敢言,战战兢兢地驱使着马车,行走在夜色之中。
没过多久,这支车队便碰上了执金吾麾下的巡逻官兵。
幸运的是,这些人正如刘协所说的那样,并不敢与他们为难,在得知马车里坐的人是如今声名正盛的陈留王之后,便支支吾吾地避至了一旁。
不避开,还能做什么?难道要像个愣头青一样,仗着那几条律令将陈留王殿下扣下来吗?
谁有这个胆子!天子对这位殿下有多爱重,朝野上下可都是有目共睹。
——那说不定就是下一任的皇帝呢。得罪了他,日后可就十有八九要祸及家人亲眷了……
除了遇到过几次盘问之外,载着陈留王的马车几乎能算是畅通无阻,明目张胆地行驶在宵禁之后的雒阳城。
御者的心也逐渐变得麻木,不再像之前那般提心吊胆。
夜色越来越沉,悬在天幕之中的月将清辉撒向大地,为滞留在外的行人照亮返回的归途。
当打更人又一次敲响手中的竹梆子时,车里的殿下终于大发慈悲似地发了话,淡淡道:“回宫吧。”
跟随他出宫的几名随从闻言没什么喜意,个个头上似乎都顶着欲哭无泪四个大字——算算时辰,宫门已经下匙了。
只愿今夜守卫宫门的武官能通些情理……可莫要再生什么事端了。
奈何上天总是不愿如人意。
马车在甫一靠近汉宫时,御者就在陈留王的三令五申下改了既定的方向,踏上了直通司马门的道路。
司马门……
这是宫城的正门,一般只服务于至高无上的皇帝,且其门后的御道也只供皇帝通行。
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王公贵族,都不能擅自通过这道门,平时途径此地时,还得下车或下马以表尊重。如果一定要从此门经过,那么前来之人必须得拥有皇帝的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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