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储之议（2/2）

刘协拒绝了内侍的搀扶，勉强笑道：“无碍，还要请中官为我向陛下转达，我待会儿便亲自到玉堂殿谢恩。”

“殿下若有不适，歇着便好。陛下向来喜爱您，哪愿意见着您这么来回奔波呢？”来传旨的内侍躬身拱手，陪笑道。

“多谢中官好意，然礼不可废。”刘协强撑起笑容，温和得体地打发走了来人之后，便回到内室，换了身更庄重的衣裳，到玉堂殿求见天子。

“臣弟拜见陛下。”

不及行礼，便已然被叫起。刘协被上首的帝王温声唤到身边，垂眉敛目地坐下。

“阿协怎么还是来了？我不是已嘱咐过内侍，让他告诉你不要顾忌这么多虚礼吗？”

帝王温柔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非但没有一点九五之尊的架子，反倒还带着平和的亲昵，恍若民间的普通姐弟。

“礼不可废。”刘协兀自垂着头，顿了一会儿后，忽而换了之前从未用过的称呼，轻声道：“阿姊，弟觉得却非殿便很好。我不想住到永安宫去，可以吗？”

刘晞微微弯了弯唇，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温和笑意，置若罔闻地问道：“前些日子为你寻的老师，可还衬心意？若是有何想法，不妨同阿姊说说？”

“诸位先生都是学贯五车、满腹经纶的博学之辈，自然无有不好。阿姊若这般说，便真是折煞刘协了。”

“如此，便好。”刘晞淡淡道：“那我改日便下旨，好好嘉奖你的诸位先生们……”

“阿姊，我不想住永安宫！”刘协猛然擡头，近乎无礼地打断了她的话，直直地望向正摸着他头发的帝王，恳切道：

“弟平生无大志，只想活在阿姊的庇护下，做个安乐无忧的皇子，日后等年纪到了，再到陈留，去做个游山玩水、逍遥快活的藩王！”

刘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而收回自己的右手，平平静静地回望过去，叹息似地开了口：

“抱歉啊，阿协……其实人在很多时候，都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要的选择，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阿姊！”刘协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袍，不愿就此罢休的他，还是想要开口。

“我今日还有好些事情未曾处理，便不陪你多聊了。”

皇帝的话中已有逐客之意，即便刘协再怎么不愿，也只能在小黄门的指引下离开。

跟随他而来的几名宫人见他从殿内出来，忙上前服侍在侧，只是——殿下见过陛下之后，脸色似乎更不佳了呢。

宫人生怕自己触了主子的霉头，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后，也不敢问他欲到何处去。

满心迷茫、百感交集的刘协不愿就这么回宫，一时又不知自己除了却非殿，还有何处可去，便随心而行，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各园各殿。

行到一处小楼阁时，却忽然听见了朗朗的读书声，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循声望去。

跟随其而来的一名宫人见状，小心地为其解释缘由：“陛下效和熹太后故事，在宫中延请了名师。无论是什么身份职位的宫女，都能到此处学习经典。”

“哦？”刘协面露思索之色，疑惑道：“这却是为何？”

宫人躬身应道：“陛下欲擢选几名聪颖的女官，管理宫中之事。有不少出身世家的贵女，都报名了尚仪女官的考试，欲……”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未等宫人将话说完，刘晞便低声呢喃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

他的皇姐不仅费心为他寻找名师，偶尔还会亲自指点于他……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也曾幻想过：或许，阿姊是真的想栽培他，想让他做皇太弟。

可现在他明白了——刘晞定下的储君，不可能会是他。

他不过是个可供利用的筏子罢了。